長劍的話不無試探,他總是若有似無的將話題引到李賢的身上,玄一不知道他只是關心李賢的生死,還是想從他們的回答之中反向套取情報。于是只能忽略他的話外之音,只專注于自己想了解的情況。
可這樣做也是有風險的,以長劍的機智,他不會看不出玄一的故意閃躲。他會怎么想?
一定會認為李賢還沒死,而他們知道李賢的下落。這樣看來,就更有必要把他關到劉冕的家里。
絕對不能讓他在市面上亂走動。
“還有,此前我已經說過了,你的好朋友駱賓王就是死在了陳鏢的手上,當時,我們幾個都還在從揚州趕來的路上,只有陳鏢一直跟在竹笙左右,居住在長安。”
呵呵,這是做什么?
故意挑事啊!
他張玄一又不傻,長劍專門把這一點重復一遍,不就是提醒他認清了敵人嗎!
可問題是,現在他們還沒有捉到陳鏢的蹤跡,唯一能抓到的也就是眼前的長劍而已。
若是他有一個是非不清,鏟除了他,再去尋陳鏢,豈不美哉?
反正,身為暗殺者的他們,只要張玄一還有一口氣,他們就不會停手,是一定會再往他的眼前送的。
到時候,何愁抓不住他。
“當然,我這樣說,也不是要把自己撇清,只不過想表明,我的手上,并沒有沾過你們的血。你若是不信,等到日后抓住了他們,一問便知。”
嘿,他還挺有自信。
問題是,現在也不是驗證他自信的時候,關鍵在于,如何能從他的嘴里得到更多的線索。
“長劍,竹笙他們下一步會在哪里落腳,你知道嗎?”
出乎玄一的意料,此話一出,長劍的臉色瞬時變得極為難看。
“我不知道。”
玄一心里起了疑,長劍的表現很怪異,自從兩人相遇,不論他說的是實話還是假話,他的態度都是坦坦蕩蕩的。
并沒有什么遮掩,狀態很自如。
可現在,他的臉上居然出現了尷尬的神色,這太不一般,他立刻提起了警覺。
兩只眼睛緊盯著他,絕對不讓他再在自己的眼前說謊。
難道,這一問,當真是問到了他的死穴上,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或許,蓮花巷的小院只是他故意拋出來的誘餌,竹笙他們下一步要逃離的地方才是他一定要隱瞞的。
哼!
這個長劍,忒的詭計多端。
他會不會是想拖延時間,等待時機成熟就金蟬脫殼,與他們的同黨匯做一處。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如今,作為線索掌握最多的人,這件事不能不防。
他剛轉過頭,想和劉冕對個眼神,就見劉冕也正看著他,兩人用眼神做了個溝通,很快就明白了相互的意思。
“長劍兄,你是竹笙的得力門徒,不會連這也不知道吧。”
“既然你們蓄謀已久,肯定是做了多套方案的,狡兔三窟,更別提是足智多謀的竹笙,他怎么可能只有一個藏身地點。”
“現在,大家都是朋友了,我想這些消息,你也不必再隱瞞了。到時,若是被我們發現,又要傷了信任,何必呢。”
“這……”長劍狀若愁苦,玄一看著,這一次,他似乎不像是裝的。
“長劍兄,我們都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人,就算是尋到了竹笙,也只會將他收押,不會置于死地。你要相信我們。”劉冕殷切的說道。
這人啊,有的時候就是很奇妙的。
同樣的話,從張玄一嘴里說出來和從劉冕的嘴里說出來,那效果就是不同。
或許是劉冕天生就是個對人不設防的坦蕩人物,他一開口,就很容易取得他人的信任。
“你們兩個是可以信賴的,這我也明白。”開口之前,長劍還是先做了個鋪墊。
“但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開什么玩笑!”
玄一氣的差點跳起來。
“誰知道你是不是又隱瞞線索,故意拖延。”
他的憤怒,長劍完全能夠理解,經過剛才的欺瞞,換做是他,也不能一下子就相信。
“你誤會了。”
“我真的不知道。”
“張道長,你仔細想想,如果竹笙還想讓我和他們匯合的話,又怎么會因為我沒有按時回去就撤走?”
“他既然已經準備了二套方案,這就說明,我已經是顆棄子。成功了,是我的幸運,要是不成功,他們也不會管我的死活。”
“所以,基于保密事宜,他們根本不可能把下一個藏身地點告訴我。”
一語點醒夢中人。
長劍的話,很快就讓張玄一心服口服。
是啊,竹笙要是夠聰明,就不會把這個地方透露給長劍,以防他萬一被捉,會交代出來。
見他們不再懷疑他,長劍亦仰天長嘆。
“也就是因為這一點,我才不愿再為他們賣命。”
“你想想,好歹也是師徒一場,可他卻根本沒有想過帶著我一起撤離,這就說明,他對我的情意也是不過爾爾。”
“就在行動之前,我多次打探下一步行動的計劃,可竹笙就是咬緊了牙,一個字都不透露。”
“我本來就對這種荒唐的行動感到懷疑,試探了幾次,我也就看出來了。竹笙根本就不擔心我的死活,腦子里想的只有行動,只有任務,既是如此,我也只能自求生路。”
原來竟是如此。
只一瞬間,玄一似乎就能對他的失望寒心感同身受。
原來,背叛師門的背后,竹笙早就想把長劍拋開。既是如此,他的背叛似乎也變得很真實,不再引起張玄一的懷疑。
夜鼓敲起,聲聲入耳,天色變得濃黑,長劍和劉冕皆已陷入沉睡。唯有張玄一,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卻始終也閉不上眼睛。
朗朗的星光掛在天邊,透過半掩著的窗戶,灑落進來,讓漆黑的房間里也有了一點光亮。
他盯著這片光亮,根本難以入睡。
這里可是整間邸店里的高檔房間,一套二的開間,還有獨立的洗漱之地,可以說是非常舒適了。
然而就是這樣舒適的房間,某人也根本分不到一張床,只能睡在地上。
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雖說是個套間,可人家老板也根本不能提前預知,他們三個大男人要擠在一間房里。
不過,玄一倒不在乎睡在地上,這對于他來說,反倒是正正好好,通過較低的視線,他可以有效的監視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