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夜已經深了,也該安歇了。”
月雪將燭火挑的更暗一些,提著裙子,來到高陽身前,看她一直端著一卷書,卻一頁未翻的樣子,便出言提醒。
太平略一愣怔,看到是月雪,才緩過精神。
月雪一邊說話,一邊整理被褥,自從陳達開故去,這些日子,太平一直是獨守空房,全是自己安歇的。
武后也曾幾次邀請,想讓她入宮陪伴自己。到底也是親媽,總還是體諒她的。
心愛的男人,不明不白的死了,說她一點傷心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武后這邊有的是可以陪太平玩耍的閑人,武后想來,若是她肯進宮居住,總有個解悶的。
可誰知,太平就是不想進宮,非要留在公主府,這讓武后很有些不滿,這次武后出宮看望她,也含著另一番心思。
陳達開是太平的寵佞,有了他,太平的心就會被牢牢的占住,不會有閑暇的時間去肖想其他人。
可是現在,陳死了。太平的心,一下子就變得空落落的。
一個空虛的女人,正是最需要人陪伴的。這個時候,她會找誰?
到了公主府,那令武后擔心的一幕,果然出現在眼前。太平又開始和薛紹執手相看了。
這正是武后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然而,這又是她最不能避免的事情。再怎么說,太平和薛紹也是正經婚娶的,沒有一個好的借口,她也不能說把他們拆散,就把他們拆散。
現在朝堂上的事情,已經夠讓她焦頭爛額的了,她并不想再因為廢立駙馬的事情再起波瀾。
“月雪,駙馬做什么呢?”
太平將目光放在某處,過了許久,才淡淡的說出這句話。
“啊?”
“公主說誰?”
駙,駙馬?
月雪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疑惑,這個詞語,已經在太平的口中絕跡多時,這一會子,怎的又提起來?
難道,公主又要找駙馬吵架?
在陳達開進府之前,他們夫妻的關系就已經比較冷淡,那個時候,公主耍起小性來,就經常找上門去和駙馬吵架。
無理取鬧的樣子,有的時候連月雪都看不過眼。可自從公主鐘情于陳達開,夫妻兩人便正式分開了。
自此之后,兩人的關系倒是沒有更壞了。互相不見面,矛盾也少了很多,勉強也可以算作是相敬如賓吧。
“還能說誰,駙馬啊!”看她發傻,太平有些生氣,猛的坐起來,把書冊扔到一邊。
本來也只是做做樣子,現在把心里話說出來了,正可以扔到一邊,徹底不看了。
太平再次說起,月雪才意識到,公主真的想打聽駙馬的事,她心里是既高興又有點擔憂。
高興的是,公主若是能回心轉意,這公主府里也就風平浪靜了,擔憂也是很明顯的,若是公主和駙馬和好,那她之前在公主面前說了駙馬那么多壞話,駙馬若是知道了,會不會記恨她?
或者說,駙馬現在就已經知道了,只是還沒有找到機會發作而已。
“駙馬正在偏院,或許也要休息了吧。”想了半天,她也只能說出這句話。
這倒也是一句實話,畢竟作為公主的貼身侍女,薛紹已經搬到偏院去了,她也不可能知道那邊的情況。
太平略有些失望,她長嘆了口氣,道:“去把駙馬請過來,我有話要對他說。”
真要讓駙馬過來?
月雪吃驚的接下了命令,匆匆忙忙跑去找薛紹。一路上,她惴惴不安,唯恐受到牽連。
這原本就是她自己多心了,以薛紹的心胸,若是想生氣報復,早就這樣做了,還用等到今天。
就算他在公主府再沒有地位,處置一個侍女的權力還是有的,尤其是亂嚼舌根的。
他一直沒有行動,就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房門前響起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停了下來,太平心臟咚咚的響。
“表妹。”
武后走后,薛紹回到偏院,照例是沐浴更衣,一卷古書在手,他一向是個溫潤的人,不爭不搶,與人為善。
所以,才能夠在這憋屈的公主府里,生活的逍遙自在。不能說,他對太平沒有怨氣。
這么多年,他都希望太平能夠和他攜手并肩的白頭到老。
可是,太平的頭腦就是很不清醒,薛紹倒是也不怪她,他很明白,公主本性不壞,只是個天真浪漫的少女,一直以來都是追求美好的愛情,作惡的,給她不良影響的,只是宮里的武后。
然而,這樣的影響又是不可避免的。
公主和武后是親母女,太平也對武后既愛又懼,兩人的感情是相當緊密的,所以,太平總是不知不覺的受到武后的影響。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在這個方面,薛紹能做的很少,他所能做到的只是守住駙馬這個位置,給彷徨的太平一個支撐。
即便現在她并不想要這個支撐,但他仍然無怨無悔。
隨著一聲輕喚,房門吱呀一聲,扯開了一道縫。
太平嬌美的容顏露了出來,她卻沒有把房門徹底打開,而是就在這門縫處定定的看著他。
薛紹上前,亦看著她。
“表妹,你找我?”
腰間的革帶一緊,薛紹順勢一跌,整個人就撲到了太平的懷里……
大理寺,西廂房。
作為大唐第一刑名機構,大理寺的占地還是很廣大的,這里辦案人員眾多,除了正經的差官,還有數量不少的金吾衛可供差遣。
所以,這里用來居住的廂房還是很多的,想給玄一他們找一個住處,非常容易。
當然,就算是不容易,今天也一定會容易。
少卿的女兒也要留宿,差官們就是轟走幾個差役也一定會給徐文伽找到一間上好的廂房。
何主簿帶著文伽,來到了西廂,文伽一看,原來是西廂這邊的第一間正房。
開間很大,擺設也典雅,東西也齊備,居住起來應該相當舒服。
“多謝何主簿帶路,我這就進去了。”
徐文伽背緊了竹筐,這就大步往里走,玄一見根本沒人注意到他,連忙出聲:“文伽,你別走啊!”
他追上去,攔在她的身前。
“我還沒有安排呢!”
何主簿沒想到他這樣心急,趕忙解釋:“張道長別急,您的廂房在這邊。”
“我這就帶您過去。”看他作勢要走的樣子,玄一立刻就意識到,一切都和他的料想一模一樣。
徐大理果然把他安排到別的地方去了,誰要去另外的地方,離開了漂亮小娘子,他才不愿意住在這種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