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言取下眼鏡，在深夜里看了一眼放在旁邊的手機。
昨天晚上，還是沒有薇薇的信息。
他揉了揉鼻梁，心里有一點點沮喪——怎么可以不給自己發信息呢？薇薇是不是根本一點也不想自己？發個短信也不需要費時間啊！
她是不是根本不愛自己？
她是不是想分手？
是了，學校里那么多優秀的瘦子，薇薇又那么優秀，被人喜歡是很正常的……萬一他想找個更體貼的男朋友怎么辦？
謝言握了握手中的鋼筆，再看看密密麻麻做滿筆記的專業課本，此刻糾結半天，終于還是拿起了手機——果然，上頭根本沒有昨天夜里的新消息，最近的一次還是昨天傍晚五點半發的——而且他們只聊了十二句！
謝言痛苦死了——薇薇果然不愛我了！
他看了看時間，凌晨三點十分——這個時候，薇薇已經睡了吧，發信息會不會有點不好？
但是薇薇也說過，她夜里睡覺會調靜音的，所以——應該沒影響？
他的手指摸上了鍵盤，下一刻，桌子邊的鬧鐘響了，他瞬間站了起來——
“四測運行結束了！”
該去統計數據，查漏補缺了！
手機早已被重新扔到了桌子上，而謝言也飛奔著，融入了陸續從房間沖出來的人群當中。
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陸陸續續做了很多次測試，各個方面的都有，因此這又一次測試，總工壓根沒過來——他們想重新搭載一個平臺，做一些其他方面的調整。最近總工每天大把大把掉頭發，已經顧不得這種小事了。
別的程序員都覺得這是正常的，他們負責的部分不同，架構那群做基本工作的每天都快要打起來了，總工熬一熬，多正常啊！
只有謝言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兒。
作為總工帶出來的學生，對方原本是欣賞他，想給他一個鍛煉的機會的。
然而這個學生直接間接帶過來的新思想太多了，以至于他的靈感每天也在不停碰撞——
他今年才四十歲，如果不是足夠優秀，足夠天才，也不會被幾家公司聯合聘請，就為了共同的前景野望。
而最近，總工已經在旁敲側擊，打算讓謝言回學校了。
對此，謝言并不答應。
他只是問道：“為什么？”
然后第一時間反省自己：“是我了解的不夠多嗎？但是我會努力學習的，而且整個平臺整個系統的所有數據我都記得，目前自學的進度也不錯，我覺得我能在這里學習到非常多的知識。”
想了想，又實事求是地加了一句：“我覺得有我在，最起碼大家的數據工作也能減輕很多。”
總工名叫鄭云臺，脾氣相當好，向來都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這次立項，也是他展示自己的風度，然后憑借人格魅力，“輕而易舉”定好架構的。
他作為這次項目的總工程師，甚至是總負責人，但是手底下直系團隊十二人，包括其他工程師等，不知怎么的，都是鄭工鄭工的叫，甚至省略了關鍵字，因為太順口了，包括鄭工自己都只對這個稱呼敏感，一來二去，大家都習慣了。
就連謝言，如今也不喊老師、教授……就喊鄭工。
真說起來，跟喊后頭機電房的維修師傅差不多。
此時此刻，他也是那么的溫和：“小謝，這事兒是我想簡單了。我以為立項了，最起碼我鄭云臺能把住方向——”
然而熬到這個時候，幾位集團的負責人多次洽談，最終還是決定換湯不換藥，推翻一開始好不容易被鄭工說服的想法。
“草他媽的。”鄭工風度翩翩地吐出這四個字，謝言已經能夠面不改色地聽下去了：
“一群傻逼。”鄭工想來也是這段時間辯論地有點累了，此刻一伸手薅掉幾根頭發，眼神里是顯而易見的心疼：“一群老頑固，還想用老系統？老系統里頭能挖出金子來？張口就當年怎么怎么的，還嫌棄經費燒的多——特么當年老子還沒長成！再說了，當年電腦普及率多少？現在手機普及率多少？”
“經費多經費多……不要經費我能把他們送宇宙飛船上遨游太空去，他們敢嗎？”
“當年開始搞系統的時候，NASA用的還是IBM提供的、現在誰也看不上的破爛玩意兒呢！”
“你看看那本小說，你女朋友，一個搞文字的，小女孩兒都能幻想出來手機的未來，他們這群人還尼瑪搞那老系統——這是現在手機就這樣子，回頭新材料出現，新的網絡模式出現，新的設計出現，這每一個數據都為現在設計，改無可改的老系統哪里還有活路？”
“沙幣，到時候整個集團，包括合作的所有公司，用的都是這套系統，那烏龜殼上貼滿了石頭，想臨時翻盤都翻不動，還不是死路一條！”
想了想，心疼自己掉落的頭發，還有立場不堅定讓他每天廢話都用來說服對方的傻負責人，鄭工恨恨又加了一句：
“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顯然也是氣的很了。
聽到鄭工提起丁薇，謝言也沉默了。
實際上，他也覺得薇薇的幻想很美麗。
作為一個不斷學習的工信學院的學生，他對能夠暢想出的新模式，天生有好感。
而且，他也早就察覺出不對了——最開始架構給出的大數據還沒問題，但是隨著細節一點點測試填充，跟初版越來越相似，重合度越來越高的數據，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他每天看似除了記數據之外，也不是什么都沒學會的。
而有時候，只有數據是不會騙人的。
但是，謝言如今只是個大三的學生，能夠破格被帶過來實習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經歷了，他察覺出數據不太對，最終卻還是只能聽安排。
而這時，鄭工看了看他，看著這個年輕又耐折騰的小年輕，突然有那么一瞬間，一個想法從腦海中竄了出來，瘋狂的沖撞來去。
有一股迫不及待的沖動讓他張開口，問道：
“小謝啊，你不想回學校的話……要不咱們不干了，自己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