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佛斯的無面者刺殺過我,才有了這次的來訪,我將與海王協商此事。”
“轟!”
龍女王一開場就向人群中丟下一顆核彈,不,‘無面者’三個字比核彈更恐怖。
就見幾百個眨巴著熱切光芒的小眼睛,一下子就像被烏云遮蔽的星星,熄滅了。
不約而同的,無論是布拉佛斯市民,還是外人的商人、旅客,都齊刷刷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
門口突然就變得開闊了,也安靜了。
恐懼明晃晃地寫在他們瞪大的眼白上,在慘白的臉頰上,在牙齒上下碰撞卻沒發出一個完整詞語的嘴巴上。
如此整齊劃一的驚懼反應,讓龍女王也愣了愣。
無面者,竟恐怖如斯?!
那是當然啦!
丹妮如果知道二丫來布拉佛斯的詳細經歷,這會兒就不會如此費解了。
二丫在鹽場鎮找到去布拉佛斯的船時,船長死活不愿讓她登船——即便她愿意當苦工,支付剩下的船資。
然后二丫拿出那枚賈昆送她的鐵錢幣,說了一句“凡人皆有一死”,從水手到船長,從碼頭跳板到甲板、到船艙,像按下暫停鍵,靜默,且動作僵直。
再然后,二丫被當成上賓般對待。
但沒人敢和她說話,從鹽場鎮到布拉佛斯的路上,大家一直敬畏又疏遠地與她相處。
最后,船長甚至親自劃船把她從碼頭送到列神島的黑白之院。
而那個船長壓根與黑白之院沒任何關系,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布拉佛斯海商。
就像賈昆當日與二丫分離前,十分裝逼地拋下那枚鐵幣后說的話:拿著它,找到任何一名布拉佛斯人,對他說出“凡人皆有一死”,他都會把你帶到那個地方。
人家不是裝逼,無面者是真牛掰。
這會兒龍女王也體會到了。
“咳咳,是的,無面者刺殺過我,她偽裝成我的侍女。奈何被我家的旺財發現”
“喔,你們不知道旺財是誰?哎,就是一條土狗,阿斯塔波特產的黃皮小狗。”龍女王不在意地揮手說。
“咔吧,咔吧”人群中似乎傳來下巴脫臼的聲音。
“總之呢,我是有驚無險,躲過了無面者的暗殺。但我就不明白了,明明布拉佛斯一直宣揚‘反對奴隸制’,因為建立這座城市的先輩都是奴隸。
可為何奴隸的后人卻被奴隸主雇傭,派無面者刺殺一位奴隸解放者?難道是為了金龍?”
“然后,我來了,我先派白騎士杰洛爵士來到布拉佛斯,找海王詢問此事。”
“說起來,我與費雷哥·安塔里昂海王陛下還是熟人呢!我五歲之前就在布拉佛斯長大,可惜”
“本來嘛,我是不敢過來的,因為在此之前,在維斯特洛舊鎮,在學城,發生了一件聳人聽聞、被諸神詛咒的事——學士在邀請我做客時,違背賓客權利,下毒暗殺,安排刀斧手明殺,幾百個弓弩手強殺“
“唉,人性淪喪,道德扭曲,眾神憤怒啊!“
“轟!”
一顆又一顆原子彈,炸的吃瓜群眾人仰馬翻,集體高潮,高潮不斷。
瓜,太大,撐死個人啊!
附近的市民與旅客,又惶恐,又激動。
龍女王的大瓜比龍炎更讓人驚恐,卻也刺激得他們滿臉漲紅。
又怕又想聽,欲罷不能。
太難為人了。
呃,他們在不知不覺間又踏前一步,再踏前一步,又踏前一步,還踏前一步,比聽到“無面者”之前更靠近門檻了。
不僅離得更近,連圍攏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刺客、旅客、傭兵、市民、店員、碼頭工人、攤販
“龍女王駕臨綠鰻客棧”的消息像風一般向四面八方擴散,閑散的人,正在忙碌的人,都踏著黃昏最后一縷霞光,一股腦向月池涌過來。
等把學城如何違背賓客權利的事大致解說一遍,龍女王抬頭看看天色,天空一片鈷青,時間不多了,海王一幫人差不多該來了。
“有鑒于此,我與海王、看匙人、首席劍士共同發下誓言,絕對不在協商期間傷害對方,更不會違背賓客權利,暗箭傷人。
現在,我來了,為了世界和平,為了世界人民的幸福,為了千千萬萬生不如死的奴隸,我需要與海王談一談。
無面者的事,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必須得到解決,否則”
原本和藹可親,溫聲軟語的龍女王突然變得面色嚴厲,聲音冷酷:“我會火燒布拉佛斯,讓海王殿與黑白之院一齊化為焦土,讓這座水城沸騰起來。最差的結果就先擺在這兒了,勿謂言之不預也!”
“嘩!”眾人又驚又怒又惶恐,面色時青時白。
正不知所以間,龍女王退后一步,客棧大門緩緩關上。
“這么說有用嗎?”聽到外面的沸反盈天的喧囂,黑暗之星嚴酷的面孔上閃過一絲不以為然,“學城如果在意外國人的鄙夷與責備,就不會屢次安排學士間諜去里斯、科霍爾偷竊冶煉鋼鐵、燒制高級透鏡的技術了。
還有海王與布拉佛斯權貴,他們真打算做些什么,也不會因為市民的輿論而停止。
貴族只信刀劍,自己手中握著的刀劍讓他們自信、有力,敵人手中的刀劍讓他們忌憚、老實聽話。”
丹妮一邊往樓梯口走去,一邊淡笑著說:“如果百姓的言論真的無用,也就不會有鼠廚師的故事流傳千古了。
還是說,他們完全沒了羞恥心,對成為傳說故事里的鼠廚師也不在意了?
即便他們真能做到以無恥為榮,至少我能占據大義與名分,站在道德制高點對敵人進行審判。”
“大義什么的真不如一口龍炎來的實在。”杰洛嘆口氣,停下腳步對身后跟屁蟲似的十幾個花衣刺客道:“你們就在這等著,準備迎接海王陛下。”
“遵命,杰洛大人。”眾刺客恭敬應諾。
黑暗之星一直陪龍女王來到三樓,一間開闊的大廳,曾經的飯廳被清空座椅,在墻上、屋頂上貼上嶄新的嫩黃彩緞。
壁爐已經升起火,吊燈上點燃四五十根蠟燭,屋內顯得溫馨而舒適。
丹妮正在窗邊,眺目遠望月池風光。
水淹鎮之名恰如其分,曾經河道入海口的泥地里有一片城市,幾百年過去,環境變遷,那里的房屋建筑已經淹沒在綠色的水面之下,只剩古老建筑的穹頂和塔尖偶爾會露出水面。
古老的城鎮既然沉入河底,那么它原本的供河船停靠的碼頭變得更深邃,也就能停靠一些海船了。
于是,布拉佛斯人用木頭與石頭修行了一條碼頭,把那兒圍成一圈可供船只駐留的池塘,被當地人稱作月池。
綠鰻客棧的大門,就正面月池。
也就是凜冬將至,天氣冷了下來。
否則孩子們早已跳入水中,在月池嬉戲,在更水中潛游。
一些調皮的娃兒還會從水下鉆入河底建筑中,然后透過露出水面的穹頂爬出來。
大概等了一個小時,遠方海面駛來一支艦隊,護衛一艘從船頭到船尾都布滿夸張笑臉的奇特游輪,緩緩進入河道。
“海王的船隊,他就在‘笑面游輪號’上。”黑暗之星眸光一閃,聲音平淡地說。
丹妮轉頭看了游輪一眼,問:“都準備好了?”
預備白騎士強健有力的下顎向臨河的墻壁抬了抬,沉聲道:“萬無一失。”
艾莉亞也看到龍了。
喔,不對,她不再是艾莉亞·史塔克,看到龍從頭頂飛過的人是‘運河邊的貓兒’。
無面者的教官——‘慈祥的人’,在艾莉亞進入黑白之院的第一天,就告訴她,無面者將放棄之前一起記憶、情感、身份、財產。
甚至連瓊恩送她的縫衣針,這件代表曾經艾莉亞身份的物品,都必須扔河里去。
她舍不得,她把它藏了起來。
但縫衣針能藏,她的名字、姓氏、性格、習慣、感情卻沒法藏,慈祥的人也不允許她藏。
來到這兒的每一天,她都要與流浪兒玩相互撒謊的游戲。
編造自己的姓名、身世、今天的經歷、性格、情感,讓對方判斷真假。
漸漸的,她的謊話脫口而出,天衣無縫,因為她學會一種讓自己臨時相信“這是真實”的技能。
說出連自己都相信的謊言,只是第一步。隨后艾莉亞被安排各種身份,適應各種生活。
賣牡蠣的小女孩,紫港的乞丐女,真理宮附近的偷兒,旅館的伙計,街頭清理工.
現在,她是水淹鎮碼頭魚販布魯斯科的幫傭,運河邊的貓兒。
現在,她是,無名之人。
無面者,千面之神的信徒,一千張面孔,一千種性格,一千種人生。
如同無數個慈祥的人,對無數個艾莉亞做的那樣,“艾莉亞”的痕跡漸漸消失
直到某一天,運河邊的貓兒夢到了狼,然后她成了狼。
她用狼的眼睛看世界,用狼的牙齒撕咬獵物,用狼的身體感受不輸于這個年紀的激情。
漸漸的,她夢到一個名叫“艾莉亞·史塔克”女孩,她從洗腦中解脫,她找回自己。
白日里,清醒的時候,她是無名之人;夜晚,睡夢中,她是一匹快樂而奔放的母狼。
她知道,她是艾莉亞·史塔克。
所以,她不能不關注魔龍與龍女王的消息。
因為,龍女王姓坦格利安,她姓史塔克!
貓兒追逐著魔龍來到綠鰻客棧,在人群中接連吃到好幾個大瓜:無面者刺殺過龍女王?無面者被土狗發現?學城竟違背賓客權利?魔龍之母果然是坦格利安,協商失敗就要狂性大發,火燒布拉佛斯與黑白之院?
可她似乎也是黑白之院的一份子,她也是無面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