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父女兩人分別多年,家長里短,足足聊了二個時辰。
贏元曼見時機差不多了,站了起來,直接跪在了嬴政面前,俯首一拜。
“元曼,這是做什么?”
嬴政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經過這兩個時辰的攀談,他多多少少嗅出了一絲苗頭。
“父皇,兒臣想回咸陽……”
贏元曼心中十分緊張,小聲道。
嬴政暗嘆一聲,果然還是來了!
“也好,一晃眼十一年了,回宮看看你母妃和你弟弟。”
嬴政揣著明白裝糊涂,轉開話題道。
贏元曼心中有些苦澀,看來父皇誤會自己的意思了。
“父皇,兒臣請求父皇開恩,解除兒臣與王家的婚約。”
鼓足了勇氣,贏元曼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父親,一臉期待之色。
嬴政站了起來,走到贏元曼面前,伸出大手,將女兒扶了起來。
“元曼你知道贏氏江山是如何來的嗎?”
嬴政并沒有給贏元曼一個準確答復,而是話鋒一轉道。
“兒臣,不知。”
贏元曼楞了楞,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道。
“那你知道朕為何要將你嫁給行將就木的王翦嗎?”
嬴政目光深邃的看著女兒,再次問道。
“父皇天威難測,兒臣不知。”
贏元曼再次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很多年,始終想不明白。
起初她以為父皇是拿自己作棋子,安撫王氏一族。
她也憎恨過,無奈過,彷徨過,可后來又細細思量,又覺得不該如此。
王家雖功勞顯赫,但父皇更是權威達到鼎盛,威加海內。
“自先祖非子立秦國,歷經三十七代先王,五百六十四年。從一個養馬的小官,崛起西方,虎視中原。”
“無數關中子弟拋頭顱,灑熱血,一代又一代先祖戰死疆場,方得爭得一方凈土。”
“父皇十三歲繼位,秉承歷代先祖之遺志,數十年來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大秦東出,乃大勢所趨。六國之敗,非朕一人之力。”
“歷代先王為朕留下了強秦之基,朕順天應命,攜秦氏歷代先祖之余力,大秦百萬銳士之偉愿,終滅六國,告慰先祖,奪得這萬里大好河山。”
“你恨父皇也好,怨父皇也罷!王氏代代侍秦,鐵骨錚錚,為帝國立下不可磨滅的功勛。”
“王翦有五子,為國捐軀者四。獨子王賁,帝國大將軍,為國征戰,數次生死一線。獨孫王離,亦在帝國北疆戍邊。”
“你是帝國長公主,是朕的女兒,,理應肩負自己的使命擔當。”
“你若是朕的棋子,朕又是誰的棋子?這一生朕如履薄冰,生死危機數次,遇刺數不勝數。五更而起,三更而息。”
“掌天下之權柄,承江山之重任。享萬民之尊榮,受世間之繁苦,三十多年來,朕從未有一日敢懈怠啊!”
“元曼這婚約父皇不能解,你日后也萬不準再提此事,皇族絕不會悔婚,遭天下人唾棄。”
嬴政看著贏元曼,滔滔不絕,說出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
贏元曼聽完,心情是萬分復雜。
她自幼常伴圣駕前,父皇的勤奮她是親眼所見。
是啊!
自己若是棋子,父皇又算什么?
是歷代先王的棋子嗎?
不……
父皇是秉承先祖遺愿,為了大秦帝國,奉獻了自己的一生!
嗯?
父皇最后這句話似乎,話中有話啊!
很快聰明伶俐的贏元曼便想明白了,頓時雙眸露出亮光道:“父皇,兒臣明白了。”
“好,不愧是朕的女兒,身上流淌著老秦人血脈。你長大了,父皇甚慰。”
嬴政看著女兒,露出欣慰之色道。
“父皇如今也以年過半百,要多多保重身體,每日早點休息,夜深容易風邪入體。”
贏元曼一雙明亮的眼眸,看著蒼老的父皇,心中不由一酸道。
“哈!哈!好,好,好,父皇以后二更入睡如何?”
嬴政爽朗大笑,伸出兩根手指比劃道。
看到父皇的樣子,贏元曼腦海浮現出童年一幕幕記憶,臉上露出溫馨的笑意道:“父皇最疼元曼了。”
“父皇明日回咸陽,你跟父皇一起回京吧!”
嬴政想了想,對著贏元曼道。
“那好,女兒也很久沒有給母妃請安了。”
贏元曼想到自己的母妃,臉色又是一黯,滿是思念之情。
“以后你就留在咸陽了,可以時常入宮看望你母妃。”
嬴政笑著道。
“啊!父皇,可是……”
贏元曼心中一驚,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王賁出任北方軍團統帥,應該已出發前往北疆了。王老將軍也會隨駕返回咸陽,擔任帝國軍事學院第一任院長。”
嬴政自然清楚女兒心中的顧慮,提醒道。
“這樣啊!那太好了。”
贏元曼十分開心,畢竟咸陽才是他自幼生長的地方,王氏雖對自己很好,可這里終究難見親故。
“你去吧!簡單收拾一番隨行物品,到了咸陽,父皇會給你重新置辦。”
嬴政一臉寵溺之色道。
“那兒臣,就先謝父皇恩賜了,兒臣告退。”
贏元曼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對著嬴政一拜道。
看著女兒開心無比的離開了,嬴政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下來。
很快他就氣勢一變,臉上再次恢復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威嚴無比,大聲喝道:“佰卓。”
很快中車府令佰卓就快步跑了進來,對著嬴政一拜道:“陛下。”
“咸陽可有密奏傳來?”
嬴政手中捧著一本周折,專注的看著手中的周折,詢問道。
“陛下,真是料事如神……”
佰卓臉上笑開了花,剛想恭維幾句,就被打斷。
“少拍馬屁。”
嬴政不咸不淡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佰卓。
“稟陛下,一個時辰前黑冰臺送來咸陽密奏。陛下與長公主殿下多年未見,共享人倫之情,臣不敢打擾,所以未曾上稟陛下。”
佰卓心中有些尷尬,只是很快他就一本正經道。
“嗯,說來聽聽。”
嬴政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道。
“李丞相置辦糧草不力,延誤軍機,被陛下嚴厲斥責,責令李丞相回府思過三月,朝中一應政務全部交由馮相與茅大人處理。”
“李丞相這段時間嚴格律己,從未踏出李府半步,朝中流言四起,說李丞相失寵,李府門可羅雀,也謝絕見客。”
佰卓如實回稟道。
嬴政放下手中的奏章,露出凝思之色。
廟堂本就是見風使舵的地方,這些并不讓自己意外。
讓自己意外的是李斯倒是很能沉的住氣,這幾個月來,只怕是食不能寢夜不能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