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李府……
“孩兒拜見,父親大人。”
一名青年推開書房的大門,走了進去,看著正在拿著一本書發呆的李斯,躬身一拜道。
“由兒?你怎么回來了?”
李斯看著李由,愣了愣,然后疑問道。
“朝廷下達公文至三川,讓孩兒回咸陽待命。”
李由站在李斯面前,神色有些陰郁道。
“哦?這樣啊!回來了也好。”
李斯放下手中的書,躺在帝國最新流行的椅子上,若有所思道。
“父親大人,孩兒在三川郡就聽說您被陛下禁足三月?”
李由站在書房一旁的客座上,然后看著李斯疑問道。
“不錯。”
李斯點了點頭,這種事沒什么可隱瞞,瞞也瞞不住的。
“父親為帝國盡忠職守一生,只是因為糧草延誤三日,便罰父親禁閉三月,陛下也太不近人情了。
李由臉上盡是不滿之色,嘟嘟囔囔道。
“小點聲,這種話也敢往外說,你不要命了?”
李斯眼皮一抖,連忙呵斥道。
“父親,孩兒是為您感到不公啊!”
李由義憤填膺道。
“有何不公?”
“為父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不過上蔡一布衣,隨意一個小嘍啰都能碾死為父。若無陛下栽培賞識,為父何來這幾十年的風光?”
李斯嘆了一口氣,露出追憶之色。
“父親大人,您怎能如此糊涂?今時不同往日,身居高位,上去容易,想要下來那可是刀山火海啊!自古以來能從您這個位置平安下來者,能有幾人?”
“您看看,您還沒有被陛下罷官免職呢!那些墻頭草平日里是多么殷勤拜訪,如今還有誰來?全都跑到馮府去溜須拍馬了。”
“孩兒本在三川郡任職多年,如今一紙調令就讓孩兒回咸陽。說好聽點是述職待命,說難聽點就是罷官奪權。今日是孩兒,那明日又是誰?父親還不明白嗎?”
李由臉色鐵青,說到這里,他便憤憤不岔。
“你是三川郡守,馮去疾還沒這么大權力,若無陛下首肯,一方大員,豈能說召回就召回?”
李斯看了一眼兒子,提醒道。
李由眼神一亮,頓時露出恍然之色道:“還是父親大人考慮周全,只是陛下這是有意打壓我李氏嗎?”
“陛下天威難測,身為臣子怎能妄議。”
李斯給了李由一個眼色,搖了搖頭。
黑冰臺間部無孔不入,雖在自己的府邸,可是李斯仍不敢有絲毫放松。
“孩兒失言了。”
李由也絕非蠢人,點了點頭道。
“陛下去了富平,聽說這幾日便會回來,你既回咸陽,理當去看望公主殿下才是。”
李斯意味深長道。
李由當即心領會神,是了!
自己可是當朝駙馬,是華庭公主贏嫶曼的夫君。
陛下即將返京,自己當然不能面圣求情,但公主可以啊!
終歸是皇室血脈,陛下的女兒,血濃于水,可以一試。
“孩兒歇息片刻便回府看望公主殿下,父親大人繼續看書吧!不用理會孩兒。”
李由高聲喝道。
李斯站了起來,輕輕敲了敲后面墻壁上一塊石磚。
嘎吱……
一陣響動,書架自動分開,露出了一道暗門。
李由也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跟隨者李斯的腳步走進了暗門之中。
很快書架便自動合攏,父子兩人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來到一間密室之中,父子兩人促膝而坐,四目相視,卻開始沉默起來。
“父親,我們李氏就要這樣坐以待斃嗎?”
李由神色凝重,不甘心道。
“不然呢?”
李斯反問道。
“以父親的名望,我李氏也絕不是任人宰割之輩,何不放手一搏?也許能爭得一個海闊天空?”
李由想了想,目光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如何爭?與天爭?還是與人爭?”
李斯反問道,語氣頗為耐人尋味。
“陛下天威煌煌,固有心,而力不怠也。然父親自幼教導孩兒忠君愛國,孩兒銘記于心,時刻不敢忘懷。”
李由想了想,語氣緩和了一些道。
“此言大善,陛下聲威無人可挫其鋒芒。逆天而為,取死有道爾。”
李斯點了點,十分滿意兒子的表現,贊賞道。
“馮氏小人得志,于帝國有何功績?于天下有何澤汲?”
李由提到馮家就氣不打一處來道。
“自古以來,官場從不缺一時得志的幸運兒。有的時候,退下來反而是好事。”
李斯意味深長道,神色并未有太大變化。
“父親的意思是?”
李由有些滿頭霧水,疑問道。
“宮中早有傳聞,陛下身體欠安,此次前往富平,王氏只怕要重出廟堂了。”
李斯捋了捋胡須,沉聲道。
“父親不是一直說,陛下忌憚王氏軍功?這為何又……”
李由有些吃驚,不可思議道。
“今時不同往日,也許是為父猜錯了,也許是陛下為了安排身后事,誰又能真正說得清?”
李斯笑了笑,說出了一個模糊兩可的答案。
李由心中一怔,神色漸漸凝重下來。
如果說李氏是大秦帝國的官場新貴,顯赫一方。
那王氏與蒙氏便是大秦帝國軍伍的常青樹,屹立不倒。
世代勛貴,滿門虎將,威震天下,名震大秦,無人可動搖。
若非武安君白起當年抗王命,被賜死,只怕白氏也算是世代勛貴。
可因為當年之事,白家雖代代軍伍,但與蒙氏與王氏還要差上一大截。
“父親大人的意思,是陛下即將油盡燈枯?”
李由聲音壓的很低,凝重無比問道。
“趙高之鑒猶在前,除非陛下真的入土為安,否則為父是萬萬不會信的!至于其他人嘛!為父便管不到,也不想管。”
李斯的話頗為耐人尋味,露出戲謔的之色道。
“父親的意思是說陛下想借此掃除異己,為后繼之君掃清障礙嗎?”
李由心中掀起了驚天駭浪,詫舌道。
“為父不知,但不排除這種可能,畢竟陛下身體不好,早非什么秘聞。算算時間差不多有幾個年頭了,否則狡猾奸詐如趙高,又豈能輕易露出獠牙?”
“做好自己的本分,這段非常時期,夾著尾巴做人,低調行事。為父已經寫好辭呈,準備頤養天年了,馮老頭蹦跶不了幾日了。”
李斯提醒兒子一番,然后話鋒一轉,十分自信道。
李由精神一震,心中若有所思,父親大人這是留有后手嗎?
就知道,以父親大人的聰明才智,又豈能無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