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真的就這么黃了?
當走在工廠外面的道路上的時候,毛洪坡此時的心中還是難以忍受的抑郁,一直都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國家的工廠啊,怎么還能黃了?
工廠已經被法院給查封了,畢竟早就資不抵債了,而他作為廠長,也無法再進去,只能是在廠子外面看看,看著那圍墻已經斑駁起來了,看著那野草正在肆意地生長著,就像是一個老人一般,已經到了瀕臨死亡的時候,再也起不來了。
“毛廠長。”就在這時,對面走過來一個人來,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是苦笑。
石玉德。
作為工廠里面的實際的二把手,石玉德對廠子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現在,看著廠子已經黃了,心中的難受也是可想而知的。
現在,他的臉上勉強擠出來了一個笑容:“聽說了嗎?北方的某防爆器械廠,也已經被下達了破產的警告,經過了廠里的領導的反復求情,才給了一年的緩沖期,不過,看那個樣子,怕是也沒救了。”
以前,誰能想到在國有企業里面上班,居然會有一天下崗?這讓人簡直難以想象,這可是鐵飯碗啊。
但是現在,鐵飯碗,也是能輕松就被砸碎的了,想到這件事,兩人的心中都是一種深深的寒意。
時代已經變了!
“老石,你也別叫我廠長了,你有什么打算?”毛洪坡向著石玉德問道。
“我?我打算去南方了。”石玉德說道:“現在,不是流行下海嗎?如果我沒有被淹死的話,那幾年之后,我就會起來了。”
石玉德已經做好了準備,廠子倒了,他也得為自己找新的出路了。
“南方,下海?”毛洪坡聽著這些名詞,喃喃地說著。
“是啊,下海,現在,聽說那里就是在撿錢,只要肯去闖蕩,就會有一番成就。”石玉德說道:“毛廠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毛洪坡無奈地搖搖頭,不可能,自己都這個歲數了,怎么可能再跑去干個體戶?再說了,當廠長當慣了,下去干活兒,他已經拉不下這個臉來了。
就在兩人交流的時候,卻看到幾輛車,開了過來。
上級的車?
難道,是廠子里還有救?
想到這里,毛洪坡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救命的稻草一般,邁開大步,跑了過去。
但是,還沒有跑到跟前,就停下來了腳步。
他看到了什么?
廠門口,那個紅星機電廠的牌子,正在被摘下來!那些是大鐵字,焊在上面的,現在,為了把它拆下來,有工人正在用氣割,對著那里切割。
火焰之中,紅星機電廠的第一個字,已經被割下來了,看著那個已經開始有鐵銹的大字掉落下來,毛洪坡的心中是相當的難受的。那個大字,已經在上面掛了幾十年,現在,輕飄了地就這樣給弄下來了。
接下來呢?應該會被送到煉鋼爐里面去吧?
“老于,你們政府,可是已經給咱們承諾過的。”此時,從車上下來了幾個人,其中那個中年人,正是一機廠的廠長趙國棟,他的身邊,就是那個三番五次地前往一機廠跑的于領導了。
“那是當然。”老于說道:“咱們承諾過的,一定會做到。你們只要盡快地把這里開動起來,給咱們解決了下崗職工的再就業問題,咱們對一機廠,只有感激。”
“嗯,把咱們廠里的招工告示,也貼出去。”趙國棟說道:“咱們一機廠第十三分廠,就算是有個輪廓了,哪天重新開工的時候,得請你老于過來剪彩。”
草原市第一機械廠第十三分廠!
新的牌子被掛了上去,當看到這個牌子的時候,毛洪坡再也忍不住了,沖了上去,向著那邊的人大喊。
“果然是你們,一切都是你們在搞鬼,我們紅星機電廠,就是這樣被你們一機廠給搞垮的!”毛洪坡在這一刻,火冒三丈,一股股的熱血上涌,只感覺到額頭上突突突的直跳。
“你們就是為了兼并我們廠,好歹毒的詭計!”
那邊,兩人回過頭來,老于臉上的肌肉抖動著,而趙國棟已經首先開口了:“看看,總有人會這么想,我們一機廠,如果不是為了幫助本地政府解決問題,我們愿意來蹚這渾水?這個從上到下都爛了的廠子,早就該徹底破產了!毛洪坡,你要是再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咱們一機廠就立刻走人,絕對不在這里攪和。”
毛洪坡愣住了,對方的話語里面的意思,是很明確的了。
“毛洪坡,你不要口無遮攔!”老于也惱火了:“是我,是咱們政府,幾次前去一機廠,最終把他們請來的,請他們讓這里起死回生,你在說話之前,先動一動自己的腦子!我可警告你,別搞什么小動作,要是破壞了政府的這個項目,有你的好果子吃!”
毛洪坡憋紅了臉,只感覺到腦子里的血管突突突地跳動的更厲害了,突然間,眼前開始模糊,然后變黑,身體也無法再支撐起來了,重重地向后摔倒。
一機廠,十三分廠,掛牌的當天,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意外,原來的老廠長毛洪坡,在廠門口暈倒了,緊急送醫院,做了開顱手術,才算是搶救了過來,似乎是在冥冥之中預示著什么一樣。
只要搶救,還是有機會的,不管是人,還是廠子。
而在當天下午的時候,廠門口的告示欄那里,也圍起來了不少的人,大家都看著上面的招工條件,議論紛紛。
草原市一機廠,成立于年,…先面向社會,招聘技術人員若干,具體如下。
電焊工兩名,要求男性,年齡在20歲到40歲之間,有兩年以上經驗,初級以上證書,工資:保底計件…
“這,這簡直就是剝削工人的招工條件!”有人說道:“一機廠,也是國家的重點大廠,這招工,和那些十八流的小工廠招工,沒什么兩樣,根本就不是正式工,條件還這么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