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時代一年多,錢淵自認為有很多變化,最大的變化,也是最好的變化莫過于生活作息時間的改變。
前世在刑警隊經常是徹夜不眠,碰上大案子只能抽空去沙發上瞇一會兒,錢淵也養成了夜貓子的習慣。
后來下海經商也一樣,每天晚上都是十二點之后才回家,沒個兩三點肯定不會上床……錢淵總覺得自己會在五十歲之前猝死。
現在好了,在陸樹聲的棍棒教育下,錢淵生活作息時間規律得自己都不敢信。
每天早上大約六點起床,洗漱后出去晨跑,回來吃完早飯,七點左右進書房。
午飯后小睡一個小時,練兩張字再開始繼續鉆研制藝,到下午五點左右將三篇制藝送到書房,然后回家處理些雜事。
晚飯后進書房聽陸樹聲點評八股,之后再看看從書鋪里買來的輔導材料……主要是歷代歷科的程墨,以及精選出的八股文章合集。
大概晚上九點到十點鐘上床睡覺。
嘖嘖,現在錢淵起床都不用鬧鐘了,放在前世想都不敢想!
三月末,已經是草長鶯飛,院子里的大樹茵茵茂茂,華亭儼然一副盛世華年的好景象。
但錢淵心里的不安與日俱增,看了眼手里的邸報,心里都在發顫,自己這只穿越蝴蝶卷起的風暴似乎偏離了歷史軌跡,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新一期的邸報沒有太多重要的消息,但其中不起眼的一條引起了錢淵的極大關注。
名望響徹天下,被視為文壇宗師的唐順之起復,任兵部職方司郎中,旋爾被嘉靖皇帝欽點為浙江巡按。
錢淵知道唐順之這個人,但也僅僅是知道而已,這是個著名的大才子。
但問題是唐順之任浙江巡按,那胡宗憲怎么辦?
錢淵合上了邸報,他有點不敢想象……
“少爺,探聽過了。”楊文進門小聲稟告道:“到嘉興、杭州的路順暢的很,沒見到什么倭寇,連盜匪都少。”
錢淵起身站在自己繪制的地圖前,伸出的手指點在杭州灣那邊海域上,往上是金山、奉賢,往下是紹興,往西是杭州。
這三個方向都有重兵把守,金山有俞大猷,紹興有盧鏜,杭州城更是防御重點,唯獨西南的嘉興府缺乏重兵名將駐守。
倭寇不去戳杭州這個馬蜂窩,不來找俞大猷這個硬骨頭的麻煩這是能理解的,但為什么嘉興府這么安靜?
錢淵心里有不詳的預感,要不去蘇州府避難?
這個念頭還在腦海中盤旋,一個又一個讓他措手不及的消息傳來。
“死了?”錢淵咧著嘴。
“嗯,據說是年后受了風寒……”譚氏是個軟心腸,雖然是個陌生人,而且差點成了仇人,但臉上還是掛著哀傷。
那位差點和錢淵成一對的項家女居然病逝了,年僅十五歲。
“也是個可憐人。”譚氏嘆了口氣,“淵兒,你說要不要上門拜祭?”
“用不著。”錢淵斬釘截鐵的回道:“咱家以什么名義上門?那項家老二說不定把兒子打出門!”
開玩笑,嘉興府那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燃起戰火了,自己去找死啊!
除了遷居杭州一事之外,譚氏基本什么事都聽兒子的,嘆息幾聲后不再說什么了。
錢淵在心里琢磨遷居的事,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侯繼高的聲音。
“這次蘇州府要慘了!”侯繼高搖著頭說:“任大人太過大意,現在倭寇在太湖肆無忌憚,據說長洲、常熟都有倭寇出沒。”
錢淵一把拽住侯繼高,“太倉、昆山呢?”
“錢公子。”侯繼高先寒暄兩句才繼續說:“倭寇倒是沒攻城,但也一片狼藉,嘉定知縣、典吏俱死。”
“哪里來的倭寇?從劉家港上岸的?”
“好像不是,據說是從通州那邊過來的,在崇明縣盤桓了一段日子,崇明縣的知縣、縣丞都戰死了。”
看錢淵木然,侯繼高安慰道:“和咱么沒關系,有俞總兵在,華亭總歸無憂。”
完了,往蘇州的路斷了,雖然崇明、嘉定、昆山也隸屬于蘇州,但要保證安全,錢家就得遷居到蘇州城內。
當天晚上,錢淵難得的沒有去書房聆聽陸樹聲的教誨,吃了晚飯徑直去了護院那邊。
“前些日子已經向你們交代過了,遷居勢在必行,。”錢淵咬咬牙,“現在是去不了蘇州了,只能去杭州,實在不行就沿富春江去徽州,叔父在那兒任通判,到了徽州能陸地輾轉去南京,或者沿江去漢口。”
“記住,錢財是身外之物,關鍵是人!”
“少爺放心,一個都不會少。”張三似乎有點興奮,還來了句,“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楊文猶豫了下,“少爺,陸家那邊真的綁走?”
“綁!”錢淵哼了聲,“綁到杭州,還怕他跑回華亭來!”
早在半個月前,錢淵就制定了詳盡的計劃書,從人員組成、武器配備、運輸工具都有了準備。
屋子里幾人數王義最為老練,也久經戰陣,想了會兒才慢慢說,“少爺說松江府、嘉興府日后必是四戰之地,的確如此,但如今嘉興府尚平安……”
頓了頓,王義接著說:“要不小人先帶幾個去探探路?”
“老王說的不錯。”錢淵笑著連連點頭,有個夜不收去探路,安全系數自然大大增高。
“那我明日就走,等我消息。”王義活動活動四肢,“少爺放心,二十多個護院養了大半年,每日精米肉食,不比精銳邊軍稍差。”
“好,等你消息!”
但第二天凌晨,收拾齊備的王義領著五個護院準備出發的時候,卻看見錢淵苦笑著站在門外。
“等等吧,一起走。”
“什么?”
“我也要去嘉興。”
錢淵嘆了口氣,真是身不由己啊!
昨日傍晚,嘉興項家來人通報,那位年近八十的老大人沒了。
本來這和錢家沒什么關系,但問題是人家來報喪了,華亭顧家、何家、孫家、錢家、陸家五姓都得到喪報。
在這個時代,人家都派人上門報喪了,你不上門拜祭……日后兩家那就是結了仇的。
昨日夜里,錢淵回了陸宅,母親譚氏和叔母陸氏都去了陸宅,最后商定,錢淵、孫克弘、陸樹德三人代表三家前往嘉興項家拜祭。
無奈之下,錢淵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再赴嘉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