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里的嘉靖帝遠程看戲看得津津有味,襲人、晴雯守在宅子里擔憂自家小姐會不會被責罰,錢淵一回隨園就被叔父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訓斥。
“也太無法無天了!”錢錚自認是個君子,被侄兒今天的騷操作氣得到處去找戒尺,“居然把人搶出來!”
“不不不,不是搶。”錢淵干笑著躲在陸氏身后,“是偷……也不對,是拐出來。”
陸氏這次也不憐惜侄兒了,一把抓住錢淵問:“早就勾……早就認識了?不然她怎么會被你拐出來!”
“都已經送回去了。”錢淵求饒道:“明天就納采,還要拜托叔母呢。”
陸氏對小七的印象不太好,大戶人家小姐居然瞞著長輩和外男聯絡,說到哪兒去都不是好聽的。
“今兒陛下還贊其有詠絮之才呢。”錢淵笑道:“已經在陛下那過了明路,徐華亭已經點頭,張氏也無可奈何了,如果叔父那邊也沒問題……那就是完美!”
錢錚找了半天沒找到趁手的,隨口吩咐妻子明兒準備戒尺、藤條什么的,“到書房來。”
錢淵親自斟了兩杯茶進來,“叔父,高拱那邊怎么說?”
“龍井……明前龍井?”錢錚怔了怔,“誰送來的?”
錢淵歪著頭想了想,“不太記得了……趙文華那邊送了些來,胡汝貞那邊也送了些,還有其他人送了些給文長,被我搶了點過來。”
錢錚覺得自己太多嘴了,沉默片刻后才說:“高肅卿大怒。”
看侄兒沒什么反應,錢錚瞇著眼繼續道:“直到知道非華亭女才釋然。”
嗯,和錢淵預計的差不多,說起來幸虧和徐璠不對付,撕破臉打了好幾架,半年前當著大半個京城的面把這廝打的鼻血長流。
如高拱很容易判斷出,如果錢淵要攀附徐階,也沒必要低三下四心甘情愿比徐璠矮一輩。
想到這,錢淵還真挺感激徐璠的,好一面堵風的墻!
“這么說來,一切順利。”錢淵在心里盤算了下,笑道:“就等著母親和小妹上京擇期迎親了。”
“陛下那邊?”錢錚有點擔心。
“無礙。”錢淵隨口答了句,看叔父臉色不太好看,這才解釋道:“本來陛下大怒,但之后釋然,侄兒剛滿二十,少年慕艾詠絮才女,這是美談嘛。”
“美談?”錢錚冷笑一聲,“為叔是管不了你了,對了,今日為何不履約去高府?”
原本計劃中,錢淵出了西苑去見高拱一面,但最后只讓人送信過去。
錢淵撇撇嘴:“今日陛下命我……這幾日去一趟裕王府。”
“裕王府?”錢錚的聲音尖銳起來。
“嗯,所以今日不宜見高拱,等納采之后……噢噢,后日選庶吉士,那就等大后日好了。”
錢錚怔怔的想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是你說出求娶華亭孫女之前,還是之后?”
“之前。”
“你這是找死啊!”錢錚都無語了,這是赤(裸)裸將徐階和裕王府聯系到一起了,嘉靖帝還不大發雷霆。
“實話實說。”錢淵一攤手,“無心為惡,雖惡不罰。”
錢錚覺得需要重新考量侄兒在陛下面前說法的分量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錢淵難得的沒有睡懶覺,在院子里吆喝著仆役、下人們準備納采禮。
《儀禮·士昏禮》:“昏禮,下達納采,用雁。”
院子里兩只被縛著翅膀、爪子的灰雁在撲哧撲哧掙扎,一旁的小黑好奇的探出爪子,卻被灰雁的長喙狠狠啄了下。
“別搗亂,活該!”錢淵一把撈起小黑,“綢緞、首飾……對了,叔母,鸞書寫好了吧?”
“你就別管了,都有專人負責的。”陳有年拉著錢淵,“還說小黑搗亂,你別搗亂才是真的。”
徐渭沖著兩只灰雁努努嘴,“現在這玩意可不好抓,準備多久了?”
的確不太好抓,大雁每年都要遷徙去南方過冬,錢淵派人留意,也就前幾天才高價收了兩只。
陶大臨湊近低聲問:“怎么突然和徐府聯姻?”
“詠絮才女嘛。”昨晚才知道內情的徐渭嘖嘖道:“真便宜這家伙了!”
孫鋌等人好奇的聚集過來,聽徐渭吟誦,不時發出贊嘆聲,然后用羨慕嫉妒的視線看向錢淵。
錢淵得意的擼著小黑,“等母親上京就迎親,到時候還得挑幾個儐相……文長算一個,到時候催妝詩交給你了,端甫兄和虞臣兄也來幫忙,一甲狀元、榜眼、探花,嘖嘖,這排場!”
“展才你架子倒是大的很!”
“就是,十幾個新科進士為儐相,只怕找不出第二家。”
“不過得快,選庶吉士后,就快要選官了。”
“不急不急,上次展才不是說了嘛,觀政拖一拖。”
其他人都笑著恭賀打趣,徐渭一如往常的不合群,冷笑道:“行,到時候我肯定去,不說其他的,就想看看你怎么拜那徐璠!”
眾人一愣后哄然大笑,誰都知道錢淵和徐璠互相看不對眼,光是架都打了兩場,一次錢淵被打暈,一次徐璠被揍的鼻青臉腫。
隨園這邊熱熱鬧鬧,但徐府后院就有點冷清了。
一大早張氏就發作了兩個觸了霉頭的丫鬟,面色鐵青的等著兒子、女兒、孫子、孫女來請安。
小七按照往常習慣第四個到,但今天徐璠的妻子,小七的嫡母季氏特地陪著她來。
徐階早上還在洗漱就囑咐過妻子,不得為難孫女……張氏被氣得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一個丫鬟居然還來稟報,打制的紅木家具已經到了通州碼頭,結果這貼身伺候的丫鬟立即被打發到外面掃地去了。
徐階已經說過了,這套家具就作為嫁妝送過去……看著貌似恭敬的孫女,張氏心頭都要滴血,那套紅木家具自己可是花了大本錢,也花了大人情才弄來的,而且還是按照隨園新房尺寸專門制作的!
沒辦法發作小七,張氏找了個茬把兒媳季氏狠批了頓,還沒等她罵夠,外面仆婦進來稟報,“錢府送了納采禮和鸞書過來。”
季氏先把小七送回去,再和丈夫徐璠,叔父徐涉一起出面。
一陣忙碌后,徐璠在門房處忍不住吐槽,“昨兒就沒了,今天也沒送……這是準備斷了?”
從正月起,徐府一日三餐都是錢府送來的,直到昨日事發才斷了。
張三在一旁冷笑著看著徐璠,這貨還真想當少爺的岳父啊,也不看自己幾斤幾兩!
今天送納采禮出面的是馬管事,笑吟吟的說:“誤會了,怎么可能不送,一早就送來了。”
徐璠詫異的回頭,妻子季氏低著頭不吭聲,的確早就送來了,但卻是從東西巷的側門進來的,只送到小七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