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臉譜下的大明
徐府的書房里。
徐階疲憊的揉著眉心,覺得有點力不從心,今日門生為夏言案上書,奏折剛遞交到通政司,還沒出門呢,就被通政使錢錚大罵恬不知恥……姓錢的就沒一個好玩意兒!
不過這事兒徐階也不太上心,反正平反冤獄這塊肥肉……最大的一部分已經被陛下吞了,剩下的寥寥無幾。
倒是清算嚴黨,召舊臣回京,是接下來的重點,這是個安插人手的好機會。
可惜吏部天官楊博和高拱聯手,其外甥張四維是潛邸舊臣,又是高拱心腹,徐階實在插不進手,而如工部尚書、大理寺卿這樣的九卿,都是隆慶帝親自任命的。
在心里盤算了好久,徐階也找不到可能的突破口,不禁咬著牙啐罵了幾聲某人。
這些日子,徐階已經不太召李春芳、胡應嘉、陸光祖、馮天馭這些心腹入府密議了,總覺得他們的眼神有點怪異,也總感覺臉有點發熱。
從去年嘉靖帝病重開始布局為曾銑昭雪,最終事敗,徐階疑神疑鬼,還以為手下又出了個張叔大……呃,的確是出了個,只是徐階不知道而已。
前些日子,京中有錢家護衛頭領王義是曾銑舊部的傳聞,徐階這才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之后是羞愧難當,人家嘉靖三十二年就起了心思,早就把事兒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當當,自己卻一頭撞上去自取其辱。
錢展才此人,真是該殺!
徐階咬牙切齒的在心里想,如果沒有此人,自己一定能順順當當逼退嚴嵩,清洗嚴黨,召賢臣回朝,為曾銑、夏言平反冤獄,以莫大的聲望執政大明。
下一步到底應該怎么辦?
帶著這個疑問,徐階面無表情的回了后院,一進房就看見了正在垂淚的妻子。
“嗯?”
“早知如此,如何能選張居正這等薄情寡義之徒!”張氏抽泣著埋怨,“女兒如今日日在后院,一日都不得出府,今日丫鬟回報,消瘦不堪……”
“是她自己選了張叔大。”徐階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生硬。
張氏的聲音大了起來,“若不是那錢展才……”
“閉嘴!”徐階的聲音終于有了起伏,聽到這個名字他就一陣胸悶難捱。
雖然知道自己的情緒不太對頭,但徐階還是忍不住……他覺得,那個名字已經成了自己的心魔。
現在的徐階已經不再后悔當年和隨園分道揚鑣,和錢淵決裂,他只后悔自己沒有盡早下手,沒有狠一點。
雖然知道不應該這么想,但徐階還是忍不住……你不是最為重視東南通商事嗎?
如果能捅你一刀,如果能讓你跌落塵埃……老夫愿意付出一些代價。
張氏不知何時停止抽泣,怔怔的看著丈夫那張從未見過的陌生臉龐。
最近錢錚看侄兒很不爽,非常不爽……將自己丟出去和徐黨打擂臺,逼的自己重啟十多年沒用武之處的手段,唾沫橫飛的將敢上來懟的家伙都噴走。
雖然有點小爽,但錢錚還是看侄兒很不順眼,有一種看見就想揍他的沖動。
錢錚曾經反思過,侄兒身上背負了那么多,復雜的政局讓其耗費了無數的精力去籌謀,隨園如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而侄兒的敵人也越來越多……
錢錚也仔細回憶過,每一次產生的沖動都在什么時候?
往往是去隨園商議某事的時候,聽見稀里嘩啦的推麻將牌的聲音……
或者是在隨園門口看見里面架著烤架,侄兒和冼烔、林烴幾個年紀小的正在烤雞翅膀……
嗯,最經常是發生在每天早上自己出門準備上衙的時候……因為那時候自己總會想起,侄兒還在被窩里,說不定剛剛睡下去。
放衙后,錢錚徑直回了家,站在隨園門口,沒進去就聽見里面的不知道誰吼出的一句“胡了”。
錢錚黑著臉轉頭去了后院,先去問安長嫂譚氏,忍不住又告狀……太不像話了!
譚氏好像不太關心……呃,這段時間她關心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偷偷摸摸進了京城的長子錢鴻,另一個是才半歲的小孫子,錢淵早就被她拋之腦后了。
聽錢錚嘮嘮叨叨的說了好半天,譚氏才讓人把兒子叫來,隨口交代了幾句就不管了……錢淵雞賊的將兒子帶過來了。
“去年在都察院就是這樣,今年更過分了!”錢錚低聲訓斥,“不熟悉你的同僚……還以為你外放了呢,十天八天都見不到人影!”
“去年的確是侄兒錯了,但是今年……”錢淵攤攤手,“在詹事府任職都是兼職的,侄兒去哪兒點卯?”
錢錚被這話兒堵得心塞,入詹事府有可能在國子監,有可能在太常寺、太仆寺,但至少身上都帶了個翰林院的官職,而侄兒沒有……
“現在又不上朝,趙元質致仕,三大殿還不知道什么時候修好呢。”錢淵撇嘴道:“但侄兒前日還入西苑,過幾天還得去一趟。”
說起來就沒完沒了,錢淵嘴皮子上下翻飛,“雖然手上在搓麻,但實則是在商議諸事,麻將牌在手上……呃,和筷子、茶盞一樣……”
這理由找的,也是夠夠的了,但顯然錢錚不太贊同。
看叔父要發怒了,錢淵不慌不忙,鄭重其事道:“叔父,侄兒不能思慮過甚。”
“什么?”錢錚被堵得一時沒話說,你那腦子天天轉個不停,還說什么不能思慮過甚?
錢淵嘆了口氣,揚聲道:“當年東壁先生不是曾經說……”
“李時珍是說你不能再次耗盡心力,否則藥石無用,但也不能……”
“什么?”逗著小孫子多哥兒的譚氏猛地抬頭,“什么藥石無用?”
一旁的陸氏嗔怪的瞥了眼丈夫,誰讓你口無遮擋的?
而錢錚后知后覺的瞪著侄兒,你個鬼精鬼精的家伙!
等聽妯娌吞吞吐吐說起多年前的舊事,譚氏登時抱著兒子淚如雨下。
錢淵靠在母親的肩頭,腦袋探出來和錢錚對視一眼,眼神里滿是無辜……藥石無用這個詞可不是我自己說出口的。
錢錚捂著臉無言以對,現在是奉命修養了?
去上衙點卯那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