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魏郡兵反?栗太守被殺?鄴城失守?”審配大驚失色,不由叫出聲來。諸將皆駭然。
沮授瞪了審配一眼,向那信使道:“無須驚慌,且細細講來。”
那信使拜伏于地,煙塵滿面,形容憔悴,口唇干裂出血,勉強振作精神,沙啞著嗓子道:“……軍司馬張固、顧恩、孫才等舉兵數百而叛,攻淳于將軍。淳于將軍猝不及防,為賊所傷,親兵死戰保護得脫,北奔斥丘。張賊等遂殺栗太守,迎黑山賊十余部至鄴中,眾數萬人。下吏受淳于將軍之命北來,請袁公速發兵討賊。淳于將軍待罪斥丘,唯袁公之令是聽!此為淳于將軍謝罪書。”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交給袁紹親兵。
親兵交給袁紹,袁紹展信觀看時,帳中諸將嗡嗡議論,亂作一團,有家在鄴城者,擔心憂怖,有至于痛哭流涕者。
袁紹看完淳于瓊謝罪書,折起放入懷中,臉色不變,從容自若,對諸將道:“諸君何憂之盛也?黑山賊非我軍之敵,豈敢害吾等家人?至多不過是用以討價還價罷了,其若索要糧食、錢財、土地、人口,吾皆應之,換回家人又有何難?黑山賊據守山中,我軍難以進討,今其出山入平原,適足為我軍所擒耳!”
審配也回過神來,他家人皆在鄴城,強忍心中煎熬,開動腦筋,竭力思索方略,開口道:“主公所言甚是。只要我軍速速回軍,趁黑山群賊方入鄴城,不及整頓守具,必可一舉而破之。”
沮授道:“鄴城乃我軍根本之地,不容為賊寇所占,自當速回軍收復。但如今正與劉備對峙,若遽然回軍,劉備會否趁火打劫?不得不防。”
田豐建議:“此消息已經無法掩蓋,不如索性主動擴散,使劉備得知我軍后方有變,爾后大軍往鄴城進發,誘劉備攻平原。我軍行進兩天后再暗中急行回轉,在平原城外布下圈套,等劉備來攻時,一時俱起,或能大破劉備。”
袁紹撫掌道:“元皓妙計!諸君,各依此計辦事。”
劉備得知袁紹后方軍亂,大喜,召眾將道:“黑山取鄴城,袁紹后方有失,必退兵。待其再來,我軍已拔除管承等人,掃平北海、東萊,無懼于他也。”
田楷建議道:“袁紹兵退,我等可再取平原,請劉公速派使者見公孫將軍,共圖渤海。”
劉備對是否攻平原、取渤海不置可否,但聯系公孫瓚扯袁紹后腿是必須要做的,不然讓他如歷史上一統冀、幽、并三州,以雷霆萬鈞之勢壓下來,自己不一定能擋住。
斥候四出,探明袁紹果然已北渡黃河。劉備軍遂輕松取回高唐。高唐城墻、守具被袁軍摧毀不少,一片殘破,需花費不少時間、財力予以修繕。
斥候又探知袁譚仍舊留守平原城,但士兵大多西行,只千余人留守。張飛道:“飛與田將軍圍攻平原數日,知其守備情況,今只千余人,三日內必能攻下。”
劉備道:“若不能殺傷袁軍主力,平原得之亦難守,無須強攻。”
斥候探知袁軍主力分三批陸續向魏郡撤軍,第一批顏良、文丑等萬人,第二批張郃、高覽等萬人,第三批為袁紹自將兩萬人后拒。關羽建議道:“袁軍后方失守,士兵一心西歸,必無久相持于東方之意。我軍若率輕兵急攻袁紹中軍,必可破之,一舉解除袁紹對青州之威脅。再挾大勝之威,回師取平原,易如反掌。”
劉備對袁紹十分重視,并不因他歷史上戰敗而小覷,現在其軍中有沮授、田豐在,智略不下于荀彧、荀攸,豈會犯這等低級錯誤,或欲賺自己上當?當下道:“歸師勿遏。袁軍乃主動退兵,并非疲憊不得以而退,雖分兵三處,我軍也難迅速擊破一處,若與其陷入纏斗,袁軍其余二部必來合攻于我軍。此議不可。”
劉曄、周貫亦以為不可追擊袁軍于野。
在劉備命令下,劉軍非但不渡黃河,反而將袁軍在柳毅舟師協助下搭建的浮橋全部燒毀,無攻平原、追袁兵之意。劉備留張飛、田楷守高唐,命太史慈沿漯水北岸東下攻重新占據蓼城的海賊郭祖,自率大軍輕裝進發,南渡漯水、濟水,經濟南、齊國,直入北海。
袁紹見劉備不追,大失所望,問田豐:“劉備不入彀,該當如何?聞其大軍東下,我軍再攻濟南何如?”
田豐搖頭:“一來一往,來回奔波,士卒必疲;且軍心思歸,在此短暫停留數日尚可,再東下必損傷士氣;劉備用兵謹慎,定然留下大將堅守,短期內難以攻入濟南動搖其基業。只要我軍破黑山,平公孫,安定后方,再集眾十萬,舉軍東下,劉備以區區青州何以相抗?此穩妥之策也。”
袁紹從之,于是給顏良文丑、張郃高覽兩軍下達命令,命無須回轉,速速西上,又派出數千人至平原補充袁譚兵力,令其侵擾平原郡黃河以北西平昌諸縣,自率萬余兵也兼程西進。
劉備強忍著去看一下甘氏的沖動,過臨菑而不入,經壽光,沿海急行,繞過都昌,一舉攻破下密,將賊寇千余人全部斬殺。這樣就切斷了管承等人退路。
劉軍一路日夜兼程,攻破下密后,皆疲憊。兵貴神速,若管承等得知下密被破之消息,恐怕會四散而逃,散入山、海,屆時又留下匪患之種子,劉備不敢讓士卒多歇息,次日清晨,命令出兵西進,擊管承等于都昌。劉備巡行營中,激勵將士,道:“管承四賊趁我軍在外,乘虛入境,殺掠人民,劫奪財物,犯下滔天罪行。今我軍擊之后背,若沸湯沃雪,必可一舉破之!擒殺賊首者,賞金百兩,職銜升兩級!諸君勉之!”眾將士重新振奮,振臂歡呼。
劉備以典韋、劉猛為前鋒,關羽、高甲繼之,自領司馬俱軍成扇面展開,以捕捉敗兵。劉軍合計一萬三千人,數量只比管承等賊軍略少,而軍勢之嚴整、士兵之精銳遠過之。
下密距離都昌不到二十里,劉備軍午時后到達,立即發起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