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馬達轟鳴,兩艘雙馬達的快艇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所謂快艇,是非常簡單的鐵皮船,一頭尖一頭方,方的這一頭裝了兩臺雅馬哈馬達,給鐵皮船提供了強大的動力。
一名男子穩穩地站在鐵皮船尾巴上,隨著鐵皮船上下起伏。“我們是乍得湖旅游協會的,有人讓我們接你們到湖對岸去。”他朝救援隊大聲說話,一點都不擔心被村里的其他人聽到。
“我們沒有簽證。”阿諾上去說道。
男子面無表情,說道:“我們的客人都是沒有簽證的。”
阿諾看向陳零。陳零點點頭,“上船!”
鐵皮船上橫向搭了幾塊木板,作為乘客的座位。每艘鐵皮船可以坐十個人,兩艘正好夠用。船的前頭有一個小艙,里面是橙紅色的救生衣。
每艘鐵皮船上有兩名黑人,一人負責在操縱馬達,一人負責在前面看方向。四名黑人看到救援隊員隨身攜帶的武器和裝備,只是略微掃了幾眼,似乎司空見慣了。
在沒有任何照明的水面上夜航,有不小的風險。如果高速行駛的鐵皮船碰到了樹枝、巖石或者淤積起來的沙子,都可能翻船,乘客落水喂魚。
只有真正熟悉水上航道的人,才會在夜里開船趕路。而這兩艘號稱旅游協會的船,按照阿諾的猜測,肯定是專門做偷渡或者走私的生意的。
陳零無所謂。按照法律,現在的救援隊從頭到尾都是非法的,比起偷渡、走私都是更嚴重的犯罪。
既然要去從恐怖分子手里救人,就不要顧及那么多了。
湖面泛著淡淡的月光,遠處的景色早已經模糊,陳零感覺鐵皮船在迷霧中前行。
船首的男子和船尾操縱馬達的人不時嘰里咕嚕說幾句,除此以外沒有任何人說話,只有馬達的轟鳴聲,在夜晚寧靜的湖面飄蕩出去,囂張地宣示鐵皮船的到來。
仿佛偷渡不再是偷渡,而是爭渡;走私不再是走私,而是公開貿易。
陳零他偶爾回頭看向操作馬達的黑人,只見他面無表情,緊緊抓著操縱桿,眼睛全神貫注地看向前方。船頭領航的男子顯得放松,東張西望,不知道在黑暗中能夠看到些什么。風在陳零耳朵邊呼呼響,他能夠感覺到鐵皮船拐了幾次彎,似乎在繞開什么,每次調整方向都是在船頭船尾兩個人說過話之后。
兩艘鐵皮船一前一后,馳騁在黑暗的水面上……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快艇減慢了速度,馬達的聲音一下子從高頻率的轟鳴變成了低頻的嘟嘟嘟嘟。
船頭和船尾的兩人更加頻繁的說話,鐵皮船東拐西拐進入了一片狹窄的水面,兩邊是淤泥,上面黑乎乎的一片,應該是水生植物。
“還要多長時間?”阿諾問船尾的男子。
“我們到了。”男子把操縱桿一橫,船拐了一個幾乎90度的彎,進入一個更小的水面。
男子仔細地操控者鐵皮船,靠在了岸邊。
陳零這才看清,岸邊豎著幾根木樁,岸上是幾塊石板。這是一個簡陋至極的碼頭。
“可以開燈,小心不要掉水里。”船首的男子已經跳了下去,站在水里把鐵皮船往前拉,把一根粗壯的繩子系在木樁上面。
救援隊員們紛紛打開隨身攜帶的照明器材,一個接一個下船。每個人跳躍的反作用力都會讓船晃動幾下。
“歡迎陳先生!”
陳零嚇了一跳。他剛落到岸上,就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前方黑暗中響起。
“馬哈馬特長老?”陳零勉強看到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影,穿著打扮和馬哈馬特長老一模一樣。
“我是穆薩爾。”人影說道,“恭候多時了,請跟我來。”
人影說完,轉身就往黑暗中走去。⑦⑧中文全網ωωω.七8zω.cδм
陳零趕緊跟上。穆薩爾似乎有夜視的能力,在沒有路的草地上走得非常平穩,救援隊的人卻高一腳第一腳,東倒西歪。
走了有十來分鐘,終于有一條像樣的土路。路邊有一個小木屋,輪和馬哈馬特的木屋幾乎一模一樣。あ七八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域名、請記住
自稱穆薩爾的人影在小屋面前站定,說道:“陳先生,請進。”說完,他推開屋門,一縷光線透了出來。
陳零這時看得清楚,屋子里的擺設也和馬哈馬特的一樣,桌上放一盞油燈,跳躍的火苗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陳零走進屋子,也不多話,從包里取出馬哈馬特給的布包,放在桌子上。
“我要搬家了。”穆薩爾坐下來,第一句話就是搬家。
“湖水退了嗎?”陳零心里有數。
穆薩爾點點頭,說道:“前年,鐵皮船可以開到我這個屋子跟前。我打算下個月搬到你們下船的那個位置。”
“需要幫忙嗎?”陳零問道。
穆薩爾從桌子底下端出兩個杯子,又取出一個壺,往杯子里倒水,把一杯推到陳零跟前。
“我和馬哈馬特的部族,一共一萬多人。您能幫忙嗎?”
陳零呆了呆,問道:“一萬多人搬家?”
“我們自己可以搬家。可是,我們沒有家。”穆薩爾說道,“暴力、饑餓、流離失所和恐懼,這是乍得湖畔面臨的嚴峻現實。我們的部族團結一致,相對好一些,但是逐年惡化。”
陳零問道:“您要我做什么?”開始真正的交易談判。
“給我們的族人找到生存的根基。”穆薩爾的眼睛里映射的火苗突然跳了兩下,“您可以做到嗎?”
“什么是生存的根基?”
“我們以前靠水吃水,現在湖越來越小,再過幾十年就消失了;湖里的泡堿,總有一天會被搜刮一空。我們正在失去生存的根基。”穆薩爾語氣低沉。
陳零皺眉不語。穆薩爾所說的生存根基,其實就是國內說的脫貧致富之路。他和馬哈馬特的部族的一萬多人找不到這條路,而環境的惡化造成他們的生活更加困難。
這事情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關鍵在于愿意不愿意。
“你們部族的人愿意種地嗎?愿意打工嗎?”陳零問道。如果一個人不愿意打工,不愿意種地,那陳零也沒有辦法。
“種什么?到哪里打工?”穆薩爾嘆息一聲,“我們愿意種地,愿意打工。我們有些年輕人去了城里。可是,除了捕魚,采集泡堿,我們什么都不會。”
“有地,有礦,可以活下去的。”陳零說道,“只要你們擁有足夠的土地,我愿意幫助你們。”
穆薩爾眼里的火苗又跳了幾下。“我們有很多很多的土地,湖水越往下退,土地越多。但是我們不知道種什么。”
這些可以種樹、可以耕種的土地不就是生存的根基嗎?陳零暗暗嘆息,這些部族不能走出自己祖上的生活路徑,守著這么好的自然條件在擔心沒飯吃。換了在華國,這不應該是一處魚米之鄉嗎?
“五年之內,我會給你們一萬多人找到生存的根基。”陳零表情嚴肅,做出了自己的承諾。
穆薩爾看了陳零一會兒,終于把眼光轉向了陳零放在桌上的布包。
“馬哈馬特的信息,你說的信息,都在這里面了。”穆薩爾打開布包,看著魚骨頭說道。
這魚骨頭是錄音機嗎?陳零腦子里突然冒出這么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