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良和曹正飛持槍站在門側,只要那趕來的信徒出現異常狀況,它們便會立即發動攻擊。
古怪的是,事情并未向著想象中那樣惡化發展。
那信徒提著裙擺快速跑來,先將房門關上,然后將方良、曹正飛還有那個棒球帽玩家聚集在一起,將三人領到那奇怪的小男孩面前。
方良推高帽檐認真觀察,與方才相比,小男孩頭上的鹿角狀樹枝已經黯淡不少,樹枝表面像是蘑菇發育成熟后的柄部一樣,長滿了大小不一的奇怪黑斑。
再看向那草編面具,草莖已經焦黃枯萎,和照片上的新編青白色草莖面具差異相當明顯。
方良盯著小男孩:“突然把我們都叫過來做什么,你們把其他病人關在哪了?”
小男孩抬起頭來看向方良,即使方良拿手電筒照他的面具,那眼孔之下仍舊是漆黑一片。
小男孩抬起手來,一名信徒渾身顫抖的上前,讓男孩的手掌覆蓋于信徒的頭頂。
方良一瞬間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詛咒本身并不會說話,也無法與人類直接交流,但是當它們接觸人類的時候,卻可以利用人類的身體來傳達出一些信息。
結合之前的推測,方良認為小男孩并不是詛咒真正的源頭,而是類似于段間民的接觸者與使用者。兩個副本存在一定的相似性,但是通關條件卻是完全不同。
ID:Deadline只是要求玩家存活逃離,不管詛咒源頭是什么,進入正確的時間線跑路就行。
ID:Forest要求玩家調查詛咒真相,兩者的通關模式不同,而且疑似存在位面轉換、多重位面的無形設定,就算找到詛咒的使用者,也未必是詛咒的真正源頭。
那信徒被小男孩觸碰后,嗓音立即變得清脆稚嫩,由他來轉達小男孩的聲音:
“教堂之外出現了可怕的邪惡存在,我們需要足夠強大的精神力量才能與之對抗,如果你們想從那東西的手中活下來,我們需要團結力量才能將它擊退。”
“只要你們愿意接受森林的恩賜,分享森林的智慧,我們將與神跡同在,邪惡將無法入侵我們的領域,我們可以將它逐出森林之外。”
方良不為所動,這教會和小男孩明明就有問題,一轉頭就想洗白團結,不存在的。
與其旁敲側擊,不如直切要害,方良決定挑破問題當面質問對方:“你曾經去過哪里,做過什么,森林與蘑菇瘟疫到底是什么關系,所謂神跡的本體到底在哪里?”
“你們根本就沒有治好那些病人,只不過是把他們關著等死,你說團結起來就能對抗邪惡,你覺得我會信嗎?告訴我,你一個人迷失在森林的時候到底發生過什么?”
“這里的一切都被毀了,資源遲早是會耗盡的,你想讓所有人都死在森林里嗎?”
小男孩的手忽然往回一縮,窗外的泛黃世界迅速出現裂痕。
只是這群幻影沒有維持儀式,死灰色的領域開始占據上風,逐漸侵入教堂內部。
小男孩狀態漸漸糟糕,教堂內的信徒一個個的像是喝醉了一般,東倒西歪的躺了一地。
仔細傾聽,這些信徒并沒有死去,而是忽然陷入某種睡夢之中。
這群信徒像嬰兒一般蜷縮在地,嘴唇砸吧砸吧的呢喃夢囈,忽然哭鬧,忽而嬉笑,像是在夢境中體驗著某些現實中辦不到的絕妙樂趣,并且相當徹底的趁機其中。
異變之間,死灰色領域終于侵入教堂。
方良扭頭看去,只見一道灰黑色的裂痕從墻根處往上蔓延,緊接著整面墻像是被某種力量燒塌一般,堅固的教堂磚瓦,頃刻間化為簌簌的灰燼與塵埃從裂縫中落下。
那灰燼中站著一道瘦削而高大的詭異身影,它手中提著一把寬厚的獻祭解剖刀,頭部戴著灰白而破裂的羊頭骸骨,四肢與軀干上穿戴的動物骨環與破爛布條,讓它顯得像是木乃伊一般。
灰燼色澤的齊腰須毛,不知是它的頭發還是羊骨面具上的裝飾,一條寬大的圓邊黑色長袍遮住了它干癟的下半身,讓它顯得不茍言笑又神秘詭異。
這家伙并沒有說話,它只是抬起枯萎而狹長的干癟腳掌,緩緩向前踏出一步。
一名信徒忽然開始渾身冒煙,教會的灰黑色長袍竟然冒出了點點火星,而他卻像是被夢魘纏身一般,就算眼珠在皺巴巴的眼皮底下瘋狂亂竄,渾身痛苦蜷縮,卻始終無法蘇醒過來。
伴隨著這詭異怪物的進入,小男孩和方良等人的身上也開始冒煙。
方良忽然一愣,一種劇烈的干渴正在隨著死灰色領域的靠近而增強,他覺得自己的眼角快要因為干涸而裂開,喉嚨和聲帶也將迅速干渴到無法發聲。
那戴棒球帽的玩家嘶聲慘叫道:“它就要進來了!要不我們干脆接受儀式算了吧,好歹先過了今天再說啊,要是教堂的防御失效,它肯定會把我們全部殺光的!”
小男孩渾身冒煙,卻依然向方良伸出手掌,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曹正飛拉緊蒙面:“要接受你可以自己接受,沒人逼你做決定,不要干擾我們的判斷。”
方良捂著嗓子,又對著小男孩勉強擠出幾句話來:“但是,你必須把詛咒源頭的位置交給我,把地圖坐標告訴我,我需要了解詛咒爆發的前后真相,否則我絕對不會相信你引發的一切。”
小男孩手指微縮,很顯然有那么一瞬間,方良的條件確實讓他產生了遲疑。
小男孩扭頭看向那高大詭異的影子,忽然渾身一抖,腦袋內部發出咔嚓一聲怪響,一些淡紅色的透明黏液從他的下巴溢出。
這男孩發出嘎吱嘎吱的機械聲音,腦袋像是癲癇發作一般瘋狂搖擺,可他居然漸漸從面具下半部的裂縫中,慢慢吐出一張清晰無比的照片!
這地方真的有問題,別告訴我其他照片也是這么來的……
方良頭皮發麻,卻依然強迫自己伸出手去,將小男孩面具中吐出來的照片死死抓住。
方良用力把照片往外扯來,卻像是抓著一束卡在喉頭的頭發,從腸胃深處奮力揪出一樣。
照片畫面極為簡單,中間是一條黃線的雙向車道公路,兩側是無邊無際的樹林,一輪新月懸掛在天空,走在路上的每個人,上半身都擺著“取得聯絡”的詭異姿態。
照片的背面角落里,有稚嫩的字跡下寫著它的名字與用意:“Find,歸鄉之路。”
做完這一切,小男孩仿佛失去了某種力量的庇護,他渾身冒煙著火,卻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再度擺出那副“取得聯絡”的詭異姿勢,宛如圣壇上的雕塑一般,存在著不明所以的詭異。
窗外,泛黃的老舊領域,終究被死灰色的侵蝕一空,整座教堂迅速陷入一片火海。
方良聽見教堂地下傳出一連串鎖鏈斷裂的動靜,許多野獸般詭異的咆哮開始從地下涌出,一種不斷蠕動的黑暗從小男孩的腳下蔓延而出,敵我不分的開始向四周擴散。
蠕動不止的黑潮與死灰色的領域混淆一體,整座教堂在詛咒之力的碰撞中迅速坍塌。
“跑!”
方良和曹正飛拽開大門奪路而出,那棒球帽玩家也飛身翻窗逃之夭夭。
這以為逃出了教堂,可以稍微喘口氣時,方良卻發現自己的腳印淺坑上,漸漸落滿灰燼。
“不好,那家伙盯上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