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拜訪格蘭鐸公爵(中篇)
在眾人前往公爵官邸的路上起了風,是那種預兆著冰雪的寒風;呼嘯著吹來,讓街道兩邊的木頭窗子發出啪啪的響聲,鉆進行人的脖子里,讓他們凍得瑟瑟發抖,縮起脖子遮上了兜帽,低著頭急急忙忙的趕回自己溫暖的家。
饒是那些自詡強壯的騎士們,也不得不細細的將自己裹在厚實的皮毛斗篷中;用帶著皮手套的手遮擋被風吹麻的面孔,馬匹不斷的噴息、若無其事的擺動著脖子,這些北方品種的高大牡馬倒是對寒冷并不十分畏懼。
格蘭鐸公爵的宮殿就在前面,都不用帶路的仆人告訴他們,維達與潘多夫他們也看到了。那些在高墻上被風吹得忽明忽暗的火盆;火光在那里閃啊閃的,將整座宮殿的輪廓勾勒了出來。簡直就像一座小城。
仆人們牽走了馬匹,維達將安娜琳從馬車上扶了下來;還沒等他們走上高高的臺階,大門便由兩名公爵的侍衛推開了,一股暖流從燈火輝煌的大廳里撲面而來;讓客人們都卸下了避寒而戴上的兜帽。
“拉佩涅蘇艾勒穆的維達殿下及其夫人、夏恩鐸家族的埃格拉子爵、以及克萊培的潘多夫騎士來訪……”
門前的侍從高聲唱出了客人的名號,維達看見一名體格雄壯的中年男子快步向他們迎了過來,他身著華麗的絲繡便裝,配著一柄便劍;方正的臉龐因為年紀而顯得有些發福;他的鼻子粗壯、面色紅潤,稀疏的頭發向后梳得一絲不茍,想必這位就是格蘭鐸公爵了。
“幸會,請諸位先到里面來吧,外面那該死的寒風都快把女士凍壞了。”
公爵的嗓音非常洪亮,就像是一只號角吹出的聲音;門關上了,大廳里的熱氣烘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公爵的仆人們替他們脫去了身上的斗篷與手套,主客雙方互相行禮致敬,公爵很熱情,也非常有禮貌;他向客人們致意,贊嘆那些名貴的禮物,并恭敬地彎腰吻了安娜琳的手背——這是法波艮蘭貴族的禮儀,維達在行禮后借機打量了四周。
接待他們的這個廳堂大的驚人,足以容納百人;八根兩人都抱不攏的立柱支撐著粗大的橫梁;地上不是那種冷冰冰的灰石磚,而是用深色的橡紋木鋪就的地板。墻上掛著名貴的手繡掛毯、被熏得有些發黑的古老的大幅木刻畫,以及锃亮的紋章盾與武器。
四周都有巨大的壁爐,火焰在里面熊熊燃燒,不斷地給大廳輸送熱量,銅制的燭臺架與懸在高高的橫梁下的圓形吊臺上點了數不清的蠟燭;上面還有密斯蘭制的晶鏡將光芒折射下來,讓整個大廳顯得煜煜生輝。
“格蘭鐸公爵夫人到!”
公爵的侍從大聲唱道;客人們向大廳的另一側望去。
一群侍女簇擁著遲到的格蘭鐸公爵夫人來到了大廳里,她是位年輕的女士;一頭棕色的長發高高的盤起,長得還不錯,就是非常瘦削;她穿著醬紅色的刺繡拖地長裙,塑身胸衣勒得非常緊,讓人擔心她是否會透不過氣來。男士們一一吻過了她的手背,維達注意到她一臉的倦色,不耐煩的情緒在笑容下隱藏得很好。
公爵讓夫人挽著自己的手,將客人們帶到了一張足夠三十個人同時進餐的巨型長桌前,那張桌子上已經擺了不少美食;一輪輪雪白如脂的米塔干酪堆得老高、一籃藍飽滿的堅果、一摞摞剛出爐的斧頭面包、還有那些琳瑯滿目,色彩鮮艷的水果分別擺放在盤子中。主賓先后入座后,仆人們將客人們面前的銀制酒杯斟滿了摻有香料的,溫熱可口的紫藤蔓果酒。
“啊哈,我遠道而來的朋友們,雖然你們沒能趕上前幾天的圍獵,但是,我們照樣能在熱氣騰騰的屋子里飲酒作樂,來,讓我們一同干了這杯。”
“祝您健康(祝夫人健康)。”
眾人舉杯共飲,并按照習俗都喝完了杯中的酒,不過,維達放下酒杯時卻瞥見公爵夫人只淺飲了一小口。仆人在管家的指揮下排著隊開始上菜了;先是整只的烤盤角羊,四名仆人扛著那個碩大無朋的盤子將它抬上了桌。接著是長羽鵝;表面涂滿了蜂蜜,烤得焦黃脆嫩,肚子里塞滿甜酸可口的青果。還有鱗豚口蘑湯、杏奶燉蜜梨、蔥腌碎鹿肉……
格蘭鐸公爵顯然特別熱愛打獵和旅行,席間他總圍繞著這兩個話題談得不亦樂乎。他向潘多夫騎士詢問密斯蘭的風土人情、向埃格拉子爵交流瑪洛漢斯的美酒佳肴、與維達探討打獵方面的事,公爵大聲勸酒、大口吃肉,顯得十分豪爽。而他的夫人卻偶爾淺飲即止,也不碰面前的佳肴,只是面無表情,興趣乏乏的坐在公爵身旁。
“前些天,我們去貝利姆森林圍獵,可打了不少大家伙;那些兇猛的長角野牛和杈角巨鹿…喏,桌上的就是,只可惜沒能遇到暴熊,否則就更完美了。”
“公爵大人,我們在扎塔博格地區(注:瑪洛漢斯中北部)的森林里就遇上一只暴熊,維達殿下一個人就干翻了它;有十多呎高,光肉就取了上千磅,整支商隊足足吃了一周,那只巨大的頭骨還在商人拉姆那兒呢。”
潘多夫騎士不失時機的替維達炫耀起來,因為他感覺公爵對維達的態度似乎有些不冷不熱,還不如對他與埃格拉子爵熱情。
“真的嗎?暴熊可是出了名的兇猛,以前我獵過一頭,不過是在整支狩獵隊的幫助下完成的,我那可憐的堂弟就是死在那只兇獸的掌下,他年輕氣盛,騎著馬用矛去戳它,結果那匹馬被活活撕成兩瓣,勞博爵士被一巴掌扇出去幾十呎,斷了的肋骨刺穿了他的肺。”
格蘭鐸公爵搖了搖頭,嘆道。
“到現在還記得堂弟口中噴出的血沫和逐漸失去神采的眼睛,因此我痛恨暴熊,每次都希望能遇上一頭,替可憐的勞博再報一次仇,來,維達殿下,我敬您一杯,您干的漂亮!”
公爵舉起酒杯向維達致意,隨即一飲而盡。
“維達殿下,您是用什么武器殺死了那只可怕的野獸?這家伙生命力可頑強了,我們輪番吸引它的注意,用箭射、用標槍擲,直到它渾身都是羽箭;簡直像頭豪豬,卻還沒倒下。”
“我用斧子,劈開了它的胸膛,直接搗毀了心臟,于是它就倒下了。”
維達聳了聳肩,輕描淡寫的說道。不過他看見公爵眼中那“活見了鬼”的懷疑之色,便站起來,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支鐵叉;那是仆人用來分烤肉的粗笨鐵叉,簡直像支狩獵用的短矛。
也沒見他用什么力,那支鐵叉便在維達的手掌中被拗彎、卷了起來。他有意在眾人面前賣弄,又輕而易舉將被卷攏的鐵叉扳直、捋平放回了桌上。
格蘭鐸公爵看得瞠目結舌,他站起身把手中啃了一半的牛肋骨丟在盤子里,一把將桌上的鐵叉奪了過去,舉起來仔細的觀看。那位公爵夫人也放下了酒杯將饒有興趣的目光投向了維達,肆意的打量著他的臉龐與那頭白發。潘多夫騎士見識過維達的力量,還算能保持鎮定,至于埃格拉子爵更是失禮的將酒杯打翻在了桌上,紫紅色的酒液順著桌子直往下淌。
公爵狠命地拗了幾下鐵叉,漲紅了臉也只是將叉子扳彎些許。他放棄了嘗試,將鐵叉丟在了地上,長長的吁了口氣。他不由得心服口服,用粗壯的雙手使勁地鼓起掌來,大聲贊嘆道。
“太不可思議了!您就像廚師在揉面團一樣!”
眾人都跟著鼓起掌來,就連一旁的侍從與仆人也不例外;在這個世界里,有強大力量的人總是被大家所崇拜、稱頌的。維達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就充分發揮這個特長來謀取一些方便。不過他并沒有得意忘形,而是非常謙虛的站起身向大家行了個禮,就像那些比武場上的騎士在得勝后所做的那樣。
宴席變得更有滋味了;格蘭鐸公爵像極了一個看到心愛事物的孩童,糾纏著維達問東問西,因此而冷落了其他客人。公爵夫人似乎對他有了不同尋常的興趣,她讓仆人將新上的菜先端到維達的面前,這是法波艮蘭的習俗——賦予女主人的餐桌權利。還不停的讓侍女將她的酒杯斟滿,頻頻的向他舉杯勸飲。
這位公爵夫人雖然瘦得不能再瘦了,可還是動都不動面前的食物,只是一個勁的喝酒。她對維達的好奇心與曖昧如此明顯,惹得安娜琳吃起醋來;她悄悄地用腳跟在桌下踢著維達的脛骨,讓他哭笑不得。
“別告訴我,你看不出這位公爵夫人對你有意思。”
她借著維達轉頭的機會悄聲在他耳邊說道。
“我可不喜歡這么瘦的女人,況且她是別人的妻子。”
維達同樣輕聲在她耳邊回答。
“我不許您去沾花惹草!別人勾引您也不行!”
她在桌子下重重的踩了他一腳,同時拋了一個白眼。
公爵對他夫人的舉動像是習以為常似的,毫不在意;只是餐桌上的男人們漸漸將話題從狩獵轉到了比武大賽上。這時仆人們撤走了一些殘羹剩菜,開始上甜點了。
“…聽說‘騎士楷模’鄧肯爵士的傷勢已經好轉了,他一定會下場的,還有那些來自各國的強大騎士,比如百東庭的‘彩虹騎士’洛蘭瓦斯,他可是在馬上長槍比賽中掀下了三十名對手,那場比武看得我熱血沸騰,當時的唯一念頭就是我再年輕十歲肯定會下場向他挑戰……”
公爵晃著腦袋,唾沫四濺;他揮舞著手中切肉的刀子假想它是比武時的武器。并用油膩的手指將本已稀疏的頭發撓得亂哄哄的。
“不過,我還是看好維達殿下,雖然不知道您的武技如何,但您的力量遠勝任何我所知道的冠軍騎士,這一點就足夠了。”
“公爵大人,維達殿下想去黎斯特拜訪圣霍斯彼圖騎士團總部以及鄧肯爵士,不知您可否寫一封介紹信……”
“當然沒問題,不過鄧肯爵士似乎到圣地(注:圣心海的羅德島)去了,我敢保證在比賽前他一定會回到黎斯特,我也會去,往年我為鄧肯騎士喝彩,但是今年,今年我會為維達殿下鼓勁。”
公爵舉起了滿溢的酒杯向維達致意,仰起脖子一氣喝完。維達也飲盡了杯中的酒,他感覺自己的腦袋已經昏昏沉沉了,身旁的安娜琳沒精打采的用餐刀切著盤子里的碎果仁栗子凍。已經喝太多酒了,不能再喝了…他這么想道。
“在黎斯特,我也認識幾位貴族,自詡有著古老高貴的血統,他們的白發特征與您非常相似,只是他們卻顯得那么孱弱無力,更別提參加騎士比武了……”
公爵夫人望著維達,她的手指撫弄著修長的脖子旁垂下的一縷棕紅色頭發,不停的打轉讓發絲繞在手指上;眼波迷離,輕顰淺笑。她端起空空如也的酒杯示意一旁的侍女替她滿上。
侍女將空酒壺注滿溫好的酒急忙走上來,不知怎地,突然腳一崴;懷中抱著的酒壺突然潑灑出來,眼看就要濺在公爵夫人的身上了;那紫紅色的酒液突然停在空中,徐徐回到了酒壺里。
那是維達看到了這一幕,下意識的施展了源力;他雖然喝醉了,但異于常人的反應還是那么迅速。險些肇事的侍女臉色煞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公爵失態的站了起來,而公爵夫人先是大吃了一驚,隨后便用那種媚態十足的眼神盯著維達。
“這…這就是古魔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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