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生意的介入，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其實是很容易發生轉變的，比如說在不久之前，朔爺跟余爺兩位爺之間，還是沒有共同話題的陌生人，可是在有了生意往來后，兩人立即就成為了商業合作伙伴。
若是再來上一點酒，那再陌生的人，也很快能勾肩搭背稱兄道弟。
當然，感情的進一步拉近，還是從另外一人開始的。
“哎，余爺，你好像對馮導演很不感冒啊，他現在可是名導了呢，若是他真來找你拉投資，你也不給他機會？”
話題是由姜文在小酒開喝后發起的，不過扯上的卻是褲子導演。
“名導咋啦？真要論導演水準，只要多給你一點鍛煉機會，你覺得你會輸給他？”
余某人滋溜一聲喝下了一杯，反問道。
在跟朔爺在談生意時，他還是一副商人做派，可是餐一到，酒一開，他的市井氣息又冒出來了，酒是一口一杯，話也是無所顧忌。
這也正是姜文在他面前越來越沒了壓力的原因。
其實說起來，桌上這三個大男人的出身背景是有點類似的，三人里，姜文跟朔爺都是京城的大院子弟出身，但父輩都是普通人，沒多大背景。
而余某人是農機廠出身，相當于西山的大院子弟。
因此三人在真實性情上，是有不少相似之處的，尤其一上酒桌，那種濃濃的市井氣息就很合彼此口味。
“那倒還真未必。”
姜文也滋溜了一杯，接著又說道：“不過我就納悶了，你怎么就對馮褲子納悶有成見呢？你們應該無冤無仇才對啊。”
這是在開始八卦了。
“也沒啥，不知為啥，我就是不喜歡那人，一看他那樣子，就感覺這人做人肯定不厚道。”
余某人應付道。
對于為啥討厭馮褲子，真實原因當然是不能說的，因此他只能拿感覺來搪塞。
只不過他這理由一出，立即就打開了另一人的話匣子。
“這孫子不是不厚道，是呔不厚道。”
原本還在喝悶酒的朔爺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很明顯，現在的他對馮褲子的意見可不是一般的大。
為啥？
因為對比。
一年多前，當他從國外回來時，馮褲子曾拎著五萬塊登過一次門，然后在被他掃地出門之后，兩人就斷了來往。
來往雖斷了，可馮褲子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早在四年前，在兩人關系最好的時候，他為了培養馮褲子，可是丟了好幾部作品給馮褲子去練手，其中有一部，叫《過著狼狽不堪的生活》，算是兩人的合作作品。
而就是這部片子，就是導致他被直接封禁的原因之一。
但他沒想到的是，已搭上兄弟公司的馮褲子，在被他掃地出門之后，竟然把那部劇稍稍改了些地方，又重拍了一遍，然后還拉上了三爺來當聯合制片人，改名為《一聲嘆息》過審上映了。
上映時間就在一個多月前，最終的票房收入，好像是收獲了差不多近三千萬。
而在整個過程里，馮褲子事先沒跟他打招呼，事后也沒給他報酬。
若是按照余老板的算法，光是版稅提成，得給他多少？
就算不給他一百二十萬，也起碼得給他六十萬吧！
事實上是一個子都沒有。
這讓朔爺怎么想？
他只能說，之前那個跟在他屁股后面拼命拍他馬屁，馬屁話肉麻得連他都聽了臉紅的馮褲子，在功成名就，并搭上了新靠山之后，已經不把他這個落魄兄弟不放在眼里了。
也正因為如此，之前他還跟余老板說：“放心，推薦誰我也不可能推薦他。”
他的本意是：放心，就算推薦一條狗，也不可能推薦他。
那時的他，還克制著心里的憋屈，而現在，幾杯酒下肚之后，在加上余老板的這句話頭，他再也憋不住了，開始訴說起馮褲子的那些糗事。
包括馮褲子當初是怎么認識他的，又是如何拍他馬屁的，然后他又是如何來幫扶馮褲子的，再到馮褲子這一名字的由來……
這下余某人算是有耳福了。
其中的一些傳聞，他在前世有在網上看到過，可網上的畢竟是傳聞，其精彩程度，自然是遠遠沒法跟朔爺這位親身經歷者所描述的相比。
他也忍不住感慨，某些人表面光鮮亮麗，實則背后千瘡百孔，看人千萬別看他展現在公眾面前的那一面。
“余爺，就沖你這看人的眼光，我得敬您一杯。”
當余某人正樂呵時，姜文又出來搞事了。
余某人忍不住更樂呵了。
單從這幾句，他就已經看出來了，姜文是表面上對某褲子導演保持尊敬的態度，但實際上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甚至于還有點鄙視褲子導演的意味，只是表達得非常委婉。
其實這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之所以欣賞姜文，還不只是欣賞他的導演水準，還在于欣賞姜文對待電影拍攝的態度。
在前世，他曾看過一次姜文的訪談，在里面他就表述過對自己拍電影的態度。
他說他拍電影，不會純粹為了賺錢，而是得兼顧對電影藝術的尊敬，甚至于為了保證電影的藝術性，哪怕賺不到錢也沒關系。
主持人問他，你就不怕這樣很難拉到投資嗎？
他回道，拉不到就拉不到，他不會為錢去改變自己的電影與自己。
這就是姜文對待拍電影的態度。
而褲子導演那邊，拍電影就是奔著賺錢而去的，藝術不藝術啥的，根本就沒那么重要。
兩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是，我要是不眼光毒一點，又怎么會選你而不是選馮褲子呢？”
余某人拽拽地回了一句。
姜文又笑著問道：“你就真不擔心看錯我了，讓我把你給虧得血本無歸？”
“放心，你還虧不窮我，再說，錢就是王八蛋，只要用心去對待電影了，賺不賺錢又哪有那么重要？”
余某人的市井味再次暴露無遺。
事實證明，在真男人之間，相比用錢去籠絡人心，這種義薄云天的市井味反而更容易容易換來真心。
姜文立即又端起了酒杯，豪邁地說道：“余爺，就沖你這一句，我又得敬您一杯，我當著您和朔爺的面發誓，我若是不認真對待你投資的那些電影，我特么就是王八蛋。”
這是在表決心了。
而不喜歡把誓言掛在嘴巴的朔爺，也默默地端起了酒杯，虛空向余某人一敬。
幾杯酒，幾句市井話，又讓余某人成功獲得了兩位大佬的真心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