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御從始至終都帶著溫和的微笑看著她,見江文樂許久不語,他再次開口道:
“我知道,天微帝師你并非是什么小氣的人,而且據我所知,你們帝師府也不缺錢,對吧?所以這一筆帳,帝師還是趁早還了比較好。”
她一直都以為帝師府不缺錢。
所以這么長時間以來她一直都大手大腳的。
“可這一筆帳,不該是我來還。”江文樂苦笑著道。
這批甲盾大約需要一百兩銀子,對她來說確實只是個小數目。
畢竟她曾經,一出手就是一萬兩。
一百兩銀子買到這么多甲盾,確實是值得的。
可這批甲盾也沒到她手上,當初買下甲盾的人也不是她本人。
如果現在她要是承認了,那不就證明自己認了這個罪名嗎?
她就算是想把這批銀子給他,可為了保全自己她也不能這么做啊。
蘇御委屈巴巴地望著她,道:“字據在此,印章已落,天微帝師,你莫不是要讓我們西涼做一筆賠本買賣?”
江文樂解釋道:“蘇公子,你也該明白,若是我認了這一筆帳,便是認了這個莫須有的罪名。”
她江文樂做過的事情她會去認,可她沒做過的事情,也絕對不會承認。
蘇御緩緩一笑,清聲道:“我們西涼人可管不了這么多哦,我們做生意的,只知道這些甲盾是以你的名義定下來的,來討債自然也是要來找你嘍。”
在他眼里,她會經歷什么事情何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只想要回賣甲盾的銀子。
江文樂沉默不語。
蘇御看起來年紀輕輕,說話的樣子也是云淡風輕的,但他說出來的話句句讓她無言以對。
這個蘇御,并不簡單。
果然,全天下的美男子都是有刺的。
“歷年我們西涼和你們景明之間做生意都很愉快,希望這一次,天微帝師也不要寒了我們西涼人的心。”
說著,他捂住了心口,故做出一副心痛的神情,又道:“莫要因為天微帝師你一個人,攪得兩國再無來往。畢竟兵器生意,對西涼,對景明,都是極其重要的,不是嗎?”
江文樂點了點頭,“蘇公子與天微想的一模一樣,景明國和西涼的生意來往,確實不能斷。”
說罷,她頓了一頓,又道:“但這一次的甲盾生意,與我無關。”
見蘇御正準備再次開口,江文樂連忙繼續道:“但這并不代表我帝師府與蘇公子不會再有其他生意來往。”
眾所周知,蘇家是做兵器生意的。
他們賣的只有兵器,江文樂說出這一句話,很明顯是在告訴蘇御她要買蘇家的兵器。
坐在一旁靜默了許久的穆子清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瞪大了眼睛望向了李天微。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景明帝師?一舉一行都會代表景明國的顏面。
她知不知道自己說這句話已經構成了造反的嫌疑?
若是讓陛下知道了這件事情,那她就完了。
李天微她說這句話,究竟有沒有動一點腦子?
就算是她想要在暗地里做兵器生意,也不該在他的面前提起此事。
這件事情,不該讓他知道。
他是大理寺卿啊。
江文樂覺察到穆子清的詫異,回給了他一個溫和的笑容。
她足夠信任穆子清,所以她敢把這句話當著穆子清的面說出來。
另一方面,她也想賭一把。
賭一賭穆子清究竟會不會站在她這一邊。
蘇御嘴角上揚,纖細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三下之后笑容愈濃。
他笑道:“天微帝師果真是個明白人,我蘇御雖然只是一個生意人,但畢竟也是和朝廷打過交道的人,這些官場上的事情,多少還是明白一些的。”
江文樂直言道:“所以這一次,蘇公子要不要和天微做一筆買賣?”
“有錢不賺是傻子,天微帝師足夠坦誠,蘇某既然能獲得跟大的利益,那此刻也不必多糾結于甲盾之事。我相信,帝師會給我一個說法,會給西涼一個交待。”
蘇御這話的意思亦然是很明了。
他想要賺錢,但甲盾的錢他也不能不要。
他可以慢慢等,但江文樂一定要答應給他那些錢。
畢竟生意人,最看重的當然是銀子。
江文樂這下心底才松了一口氣,總算是把這件事情給解決了。
但她面上依舊毫無波瀾,淡淡道:“蘇公子既然知道我們帝師府不缺錢,就不該擔心這個問題。”
她也要用蘇御那種云淡風輕的語氣,說最霸氣的話。
帝師府,就是不缺錢。
“好!”
蘇御眉眼間盡是笑意,“那就這么說定了!蘇家隨時都會恭候天微帝師的到來。”
江文樂瞅準了機會問:“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一問蘇公子。”
是時候該辦一辦正事了。
生意談好了,案子也要繼續往下查。
只要有機會能查到一點蛛絲馬跡,她就不該放過。
能查到更多,自然是好的。
畢竟這件事情關系到她的名譽,她不能成為建康城中被罵的最慘的一品帝師。
她不能給此前的李天微丟這個人。
蘇御道:“天微帝師盡管問就是了,蘇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反正他現在都準備賺她的錢了,他還有什么話不能跟她說?
生意伙伴,最為親密。
江文樂問:“蘇公子可見過當時立下字據說要買甲盾的那個人?”
蘇御搖了搖頭,“只記得那時候他蒙了面,想必是不想讓我們西涼人看清楚他的臉,所以我什么都沒看到。”
“果然如此。”江文樂垂下了頭。
她早該想到問不出一個什么結果來,但還是想試一試,萬一有意外的收獲呢?
但結果依舊是這樣。
蘇御又忽然開口道:“但我記得當時給了他一塊西涼的令牌,好幫他順利出入西涼。”
令牌?
江文樂連忙問:“令牌是什么樣子的?”
蘇御道:“上面刻有一個西字。”
如大夢初醒,江文樂瞬間了然于心。
上面刻了一個西字。
那次在大道之上碰到黃月時,從他身上恰巧掉落了一塊刻有西字的令牌。
原來是他。
果然是他。
江文樂緩緩一笑,道:“多謝蘇公子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