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驛館離開后,江文樂便直接去了公主府。
一路上,穆子清都緊皺著眉頭,一聲不吭。
江文樂察覺到他的情緒,忽然停住了腳步,問:“穆公子,你有話想對我說,對嗎?”
有些話,總要說清楚。
他的心思,她也該去試探一二。
于官場之上,他對于她而言很重要。
談不上是利用,只能說是想要與他共前行吧。
“方才你與蘇御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穆子清望著她,問:“天微帝師,如今該給一個解釋的,不應該是你嗎?”
她與蘇御說的那些話,字里字間皆有造反之意。
若將此事告知陛下,那江文樂必然會受極其重的刑罰。
江文樂明白這個道理,但她不后悔當著他的面說出來那些話。
“穆公子,如今的形勢你也清楚,我這樣做,無非是想讓自己擁有一個自保的能力。”
這是她的心里話,她在賭他能不能懂她。
“如今我已入朝她,自然是心向著景明的。”穆子清聲音有些冷冷清清的,面上亦然沒有過多神情。
江文樂的心忽然有些涼,她這是賭錯了?
若是如此,那便完了。
不用等到她洗脫冤屈,她就該被宋永和一刀砍了。
畢竟,她現在連一塊免死金牌都沒有。
江文樂垂下眼眸,彎長的睫毛覆于她茫然雙眸,她有些猶豫地開口,“所以......”
穆子清瞧見她的神情,忽然愣了愣。
她和他,真像啊。
江文樂本想確認一下答案,但沒想到穆子清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而是道:
“所以我決定,這一次做一個旁觀者,但若是你真要對景明國不利,對百姓不利,到時候我便不會再袖手旁觀。”
江文樂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差點就以為自己要小命嗚呼了。
“穆公子,謝謝你。”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這樣的機會。
這一次,她賭贏了。
穆子清望著她又道:“我不會告發你,但你自己也該小心些,這種事情若是被發現了,那你這一輩子就完了。”
江文樂點了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會萬事小心的。”
“那就好。”
穆子清忽然垂下了眼眸,靜默了許久。
江文樂見他一直一聲不吭,也不敢說些什么打擾他。
良久,他忽然抬起眸,問道:“天微帝師,你喜歡喝茶嗎?”
江文樂雖有些詫異,但卻依舊如實回答了他,“喜歡。”
她看不懂他眼眸里的神色,只聽到他緩緩開口:“希望改日能有機會,向你請教一下煮茶之道。”
江文樂連忙應道:“隨時都可以。”
穆子清緩緩一笑,笑容里似乎含了些苦澀。
“走吧。”他望著她道。
江文樂點了點頭,這才把目光從他身上離開。
可她沒有注意到,在她轉過身繼續往前走的那一瞬間,穆子清面上的笑容一掃而盡,匯聚在他臉上的是無限的失落與無助。
有些時候,真相往往比自我欺騙還要可怕。
還要讓人難以接受。
到了公主府,江文樂并未見到宋平陽。
詢問過府內小廝才知道,原來宋永和把宋平陽接到了宮里由御醫親自照顧。
他還真是在乎他這個親姐姐啊。
黃月在瞧見江文樂的時候,故作鎮定地行了個禮。
江文樂也不與他廢話,直接問道:“張姨是你和橙茂一起殺的吧?”
她給他足夠的時間了,既然他什么都沒做,那就只能由她來掌握主動權。
黃月見她如此明了,嘴角緩緩揚起,抬起頭望向江文樂道:“是,是我和他一起殺的。”
他沒什么好在乎的。
橙茂已經死了,就算有罪她們也不能拿橙茂怎么樣了。
橙茂死了,他活著也沒什么意義了。
這一次天微帝師明顯已經查清楚一切了,他再裝再狡辯也難逃一死。
反正他這一生活得都沒什么意義,到了最后這段時間還不如認罪認得瀟瀟灑灑,死也要死得體面。
“既然被你們查出來了,那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帝師府上的張姨,確實是我和橙茂聯手殺的,殺她就是為了堵住她的嘴。”
江文樂見他認罪認得爽快,也便沒有一絲拖沓,直奔主題問道:“所以那塊令牌,是你們要挾張姨才拿到的?”
黃月勾唇一笑,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們也就要挾了她幾句,只是說了幾句若她不拿給我們,我們就一直不會放過她,會殺了她。
誰知道她這么膽小,第二天就把令牌給我們了,我們用過之后,第三天就把她殺嘍。”
他說的云淡風輕,好似對什么事情都無所謂。
這個黃月,倒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這長公主府,還真是奇人百出啊。
江文樂問:“你和橙茂,誰是去西涼的那一個?”
黃月應道:“當然是我了,公主她可離不開橙茂,每天都要使喚他去做各種事情,他啊,每天忙得很,根本沒法離開建康城,沒法離開景明國。
我就不一樣了,我又不受寵,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府上有橙茂為我打掩護,誰也不知道我消失了一段時間。去西涼辦個事,也就那么簡單。”
江文樂又問:“照你這么說,你去西涼這件事情宋平陽是不知道的?”
黃月笑里帶了些諷刺,“她?天微帝師,你和我家公主接觸了這么長時間,我以為你是了解她的,沒想到啊沒想到,沒想到原來你對她亦然是一無所知。
我家公主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笨女人,她懂什么是陷害?她哪有這個腦子去計劃這些事情?
在她眼里,除了打打殺殺,就是破口大罵,她怎么可能想得到這樣周密的計劃?”
她啊,又無用又沒腦子,堪稱是廢物。
若不是她身份尊貴,她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活到現在?
江文樂道:“你家公主若是知道在你眼里她是這副模樣,我覺得她可能會選擇打死你。”
“打死我也好。”黃月忽然無奈地笑了笑,“我倒是想死也和他死的一樣。”
江文樂自然知道他說的那個人便是前些日子被宋平陽親死的橙茂。
這兩個人,倒真是感情深厚。
她問:“所以這件事情,是橙茂計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