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媽媽離開之后,王氏立刻叫來了黃宜安,將此事與她說了。
“如果那位明小姐真的嫁給張三少爺,你打算怎么辦?”王氏直接問道。
黃宜安想了想,笑道:“娘,我只想過平淡安穩的日子。”
縱然張瀾人是很不錯,但她也不愿意為此就將自己置于和明緗一輩子的明爭暗斗之中。
那樣的日子她熬過了一輩子,如今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她不想再重蹈覆轍。
王氏嘆息一聲,道:“話雖如此。但是,撇開明小姐不談,這樁親事確實很難得。國公夫人看重你,張小姐更是和你交情甚篤;而張四少爺人才俊秀,更難得的是待你用心體貼,將來成親后更是可以自立門戶,關起院門過你們清凈的小日子。
“這樣的好夫婿,娘掰著手指頭數,都找不出來幾個。”
黃宜安覺得王氏說得很有道理,可總是過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兒。
尤其是昨日畫了蹙眉深坐的美人圖之后,她更加不愿意自己再次成為那樣可憐又可厭的人。
雖然張瀾比皇帝好了很多很多,可是架不住明緗比起鄭氏來不遑多讓啊。更何況,從眼下的情形看,明緗和鄭玉煙兩人狼狽為奸,合著伙兒地對付她呢!
這大約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娘不是已經跟儲媽媽表明態度了嘛,那咱們就等著看國公夫人的決定吧。”黃宜安笑勸道。
和英國公府的這門親事,本來就是不對等的。如果她要堅持自己的原則的話,那就只能等英國公夫人做出最終的決定。
沒想到,前世一輩子都在被別人決定命運,今朝重生,還是沒能擺脫啊……
黃宜安心情復雜。
“不過,娘,不管這門親事成與不成,通過此事,我都明白了:這人要想過得順心,總指望別人是不行的,首先得自己立起來!”黃宜安順勢勸道,“不論是爹往上挪,還是棟哥兒讀書,總缺不了銀子的。所以,開鋪子的事情,還請娘和爹多多考慮考慮。”
王氏一聽,頓覺十分有理。
如果黃家是英國公府那樣的高門顯貴,明緗區區一個英國公府的表小姐,還敢這樣處處當眾為難她的女兒嗎?
“你說的有道理!”王氏當即拍板道,“那這件事情就這么定了!你爹那里,我跟他說!”
就當是給閨女攢嫁妝了!
“多謝娘親!”黃宜安抱著王氏的胳膊撒嬌,眉眼彎彎。
只要搞定了娘,爹那里就完全不是問題。
母女倆正說這話呢,阿梅進來稟報道:“五丈風的劉小姐來了。”
黃宜安便松了王氏,起身笑道:“娘,那我先去了。”
“去吧去吧!”對于大財主五丈風,王氏現在很有好感,吩咐阿梅,“伺候著茶水點心,別怠慢了客人。”
阿梅笑著應了。
主仆二人便出了正房,一路往小花廳行去。
花廳里,劉秀聽見外頭有腳步響動,便起身迎了出去,正在門下迎上了黃宜安。
“劉小姐快快請坐。”黃宜安將人請進廳,熱情笑道。
劉季講究信義、出手闊綽,因此黃宜安對劉家兄妹觀感極好。
兩人分賓主坐了。
劉秀說明來意:“昨日黃小姐畫了一幅美人圖,這是那位公子留下的酬金。”
黃宜安眉梢一挑,知道劉季果然幫她隱瞞了已知皇帝身份一事,心中感激。
等見到那兩張百兩的銀票,黃宜安愕然脫口道:“這么多?”
不能怪她如此驚訝,實在是李太后和張首輔一向對皇帝管束極嚴,怎么會縱容他拿二百兩銀子,就買了一幅畫工上乘的美人圖?
又不是名家所作。
“那位公子說兄長計酬都以百兩數,他自然也得如此。想來,應是十分喜歡黃小姐的畫作吧!”劉秀笑道,心里卻覺得比起皇帝的身份,這二百兩僅堪堪過得去罷了。
黃宜安咋舌。
皇帝這叛逆,似乎比前世來得早了好幾年啊。
微服出宮,耽于游樂,還豪擲銀子……任何一項都足以讓李太后和張首輔訓責。
不過,那是皇帝的事情,跟她無關。
黃宜安收了二百兩銀票,心中大悅,準備加大對自家香露鋪子的投資。
……
乾清宮,祁鈺果然正如黃宜安所料,正被李太后和張首輔聯手教訓。
事情的起因是馮永亭無意間看到了那幅美人圖,總覺得十分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究竟在哪里看到過。
直到李太后有次和他念叨起立后之事,馮永亭才驀地想起來,似乎在禮部送來的待選女子中,見過那畫中的女子!
于是馮永亭狀似隨手翻閱堆了滿案的美人圖,一邊翻閱一邊與李太后說起各家小姐的品貌,直到他翻到了鄭玉煙的畫像。
比起皇帝手中的那幅美人圖,禮部送來的這一幅人看起來年紀尚小,五官尚未長開,還有些稚氣,但眉梢眼角,也已經可見來日的風韻。
馮永亭頓時推翻了自己先前關于皇帝喜歡的是畫美人的人的推論。
如今看來,皇帝喜歡或許正是這畫上的美人!
不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么,皇帝要是真的喜歡畫美人的人,那為何不干脆攜了那人的畫像入宮?
馮永亭不敢耽擱,當即著人給首輔張圭傳信。
兩人面見之后,馮永亭將此事和盤托出。
當然,關于馮林違逆圣意、向他泄密一段,他刻意隱去了,只說是自己無意間發現皇帝在御書房藏著一幅美人圖,而圖上的美人與戶部鄭司務家的小姐頗有些相似。
張圭一聽,立刻明白此事事關重大,當即便叮囑馮永亭暫且別動,等他打聽清楚那位鄭司務的來路再說。
內閣首輔想要打聽一個小小的戶部司務,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
第二天,張圭派去的人便把鄭家往上數三代的人全部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京城土生土長的人家,祖上幾代沉淪下僚,如今掌家的鄭司務是個得過且過、耽溺享樂的庸人,其兄弟、子侄亦罕有能力出眾者。
說起來,這位鄭司務的女兒,倒是個頗有才名的姑娘,如今年方十二,恰是禮部劃定的參與選后的最小年齡。鄭家要想起勢,自然不會錯過了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