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早朝,百官便只是每日去各自任上司職,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好幾個月了。
這天辰時,鐘野慢悠悠地進了兵部衙門,頂頭就碰見了一個人。
那人見鐘野這時候才來,便提著公鴨嗓說道:“鐘公爺,不是我多言,你也太散漫了,須知你這實職來的不易,該兢兢業業盡心盡力才對啊!否則不但辜負了圣恩,也對不起列祖列宗。”
鐘野最煩的就是他,原來自從皇帝不上朝后,也不知是誰出的主意,任命了一批人為“皇巡官”,意思就是替皇上巡查百官的。
被派到兵部來的這位皇巡名叫張有知,是個酸腐學究,每天只知道盯著眾人是否遲到早退。
鐘野一向是個隨性的人,不喜歡規矩束縛,因此常會晚到早走,自然被張皇巡給盯上了。
“張皇巡每日只看人到得齊不齊,這么喜歡點數,不如去管倉庫進出。”鐘野壞笑道:“保你數得過癮!”
“鐘公爺,我這可是奉了皇命差遣,你如此恥笑我,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嗎?!”張皇巡干瘦的身板被氣得直抖。
“我就是看不慣你拿著雞毛當令箭的死德行,”鐘野瞪起虎眼罵道:“你想奈何我?先去戰場上殺個人再說!”
“好啊!好啊!這就叫自矜功伐!目無王法!我是奉了皇命……”張有知跳腳道:“你這莽夫……”
“皇巡不過是個四品官,你整日在這里作威作福,我看你才真叫目無王法!”鐘野冷哼道。
說完抬起腳往張有知站的臺階上一跺,青石臺階應聲碎了一塊,張皇巡被嚇得跌倒在一旁,齜牙咧嘴道:“你這野人!真是無可救藥!待我回宮……”
“你待回宮告我黑狀是不是?”鐘野單手提起他,像舉起一只病貓:“先看你能不能受的住我一拳。”
說著另一只手捏起拳頭就要揍他。
這是衙門里的其他人都圍了上來,開始解勸。
張有知嚇得面如土色,他的小身板可擱不住鐘野一拳,要是真挨上,只怕就得去西天了。
正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有人匆匆忙忙的從外頭跑了進來。
一進門就大呼出事了。
鐘野轉過頭去看,是兵部的一個小文吏,臉上便顏變色的。
“這是怎么了?”侍郎問。
“端王爺……端王爺遇刺了!”小吏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就在端王府那條街上!”
“王爺沒事吧?!”鐘野忙問。
“小的也不清楚,只說刺客跑掉了,王爺受了傷。”
鐘野聽了顧不上別的,把張皇巡往臺階上一扔,轉身就出衙門去了。
張有知幾乎不曾跌死,躺在地上半天也起不來。
其他官員也都趕去端王府了,他身邊的隨從過來把他扶了起來。
張有知身上疼著,可臉上卻甚是得意:“鐘漫郎,你如此目中無人,不就是仗著有端王爺護著你嗎?要是端王出了事,我看你還囂張什么!”
鐘野一路策馬狂奔,不過一刻鐘就趕到了端王府門前。
此時門前的血跡尚未來得及清理,因為天氣冷已經結了冰,艷紅的一片看上去血腥極了。
鐘野滾鞍下馬,甚至來不及讓門人通報,直接闖了進去。
進去就聽到一片哭聲。
鐘野心中頓感不祥,進去一看錢千鎰抱著端王爺,父子二人渾身都是血。
而端王爺面如白紙,已然沒了呼吸。
錢千鎰哭得呼天搶地,見了鐘野大叫道:“漫郎!我要抓住害我父王的人!我要將他們碎尸萬段!”
“世子,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動的手?!”鐘野心里也是又痛又恨,如果說當今朝廷還能維持下去,端王爺是起了重大作用的。
如今他被刺身亡,就更無人匡扶朝綱了。
“不知,”錢千鎰搖頭:“父皇今日出門是要去會友,可剛出門不久,就中了埋伏。隨從說那些人的身手十分厲害,他們根本就不是對手。”
“雖然不知道誰是幕后兇手,可他們的目的一定是要禍亂朝綱。”鐘野分析道:“有王爺在,他們不能任意行事。所以才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害了王爺。”
“是不是曾婉侍干的?還是徐家?”錢千鎰哭著問。
“這個我沒法確定,”鐘野搖頭:“世子節哀,我要出去一趟。”
他也想留下來幫助世子處理端王爺的后事。可是現在情勢緊急,端王遇刺只是其中一步,往后必定還有其他動作。
如果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中,只顧處理后事,那么就等著任人宰割吧。
鐘野從端王府出來之后,先是回了自己家,準備了一些東西,挨到天黑之后,來到了敬王府門外。
他要夜探敬王府。
因為之前來過,對這里的布局很是熟悉,他先是來到虎苑,將里頭關著的那幾只老虎通通放了出來。
已經隔了幾個月,那些老虎長大了許多,可還記得鐘野身上的氣味,對他依舊畏懼。
鐘野把它們放出來之后,故意弄出些動靜。敬王府的下人聽到動靜便到這里來巡視,發現老虎跑了出來不由得大驚。
一時不敢上前,只敢瞎吆喝。
如此王府里就亂了起來,鐘野躲在暗處,仔細觀察也沒發現這里面有什么可疑的人。
他于是出了后院,徑直來到敬王爺住的院子。
他的本意是要將敬王爺捉住,逼問他一些內情,這樣做當然是冒險的,可他此時已經顧不了許多了。
院子里很靜,但正房和左右廂房都亮著燈。
鐘野直接進了正房,卻發現里頭空無一人,非但如此,連之前掛在這里頭的美人圖也一張都不見了。
鐘野立即判定這屋子已經許久沒住人了,房間就是這樣,即便每日都打掃的干凈,有沒有人住還是有明顯區別的。
既然沒人鐘野就不戀戰,閃身出來。
又在府中的各處上房都看了,依舊沒有發現敬王爺的影子。
寒風蕭瑟,鐘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敬王爺不在敬王府,那他會在哪里呢?
他不在,青衣教的余孽也不在。
這府里雖然還有不少下人,但其實已經是個空殼子了。
簡言之這里已經沒有什么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