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奴才帶您去皇后娘娘那里吧。”葫蘆像是沒有看到衛宜寧眼中蓄滿了淚水,依舊謙卑恭敬地笑著,與之前的桀驁不馴判若兩人。
衛宜寧見他不想深談,便收斂了心緒,點頭說道:“那就有勞大總管了。”
一路上,凡是見了葫蘆的宮人都恭恭敬敬的問安。衛宜寧一看就知道,如今的葫蘆在宮里位高權重。
到了鳳儀宮門口,葫蘆站住了腳,轉過身來對衛宜寧說道:“奴才就不進去了,往后郡主便是進宮來也不一定能見著奴才,不過要是有事要用到奴才的話,盡管捎信進來。只需到宮門口找一個叫沈六的侍衛即可,他的班逢單不逢雙。”
“好,我記住了。”衛宜寧點頭,心里有千言萬語,在這里也都不需要說了。
“望郡主保重,奴才便是有一口氣在,也要竭盡所能助公爺平安。”葫蘆又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才轉身去了。
衛宜寧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淚水忍了回去。
鐘野從來沒有當他是下人,無論是當初貧賤還是如今的富貴,都把整個府邸交給葫蘆掌管。
所謂知己待我,知己報之。葫蘆離開超勇公府的時候沒說過一句豪言壯語,甚至根本不透露自己的行蹤和目的。
意在告訴鐘野和衛宜寧,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他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對得起自己的心。
等到衛宜寧進去見了皇后,皇后還有些奇怪的問道:“我派出去迎你的那個宮女呢,怎么沒回來?”
“是葫蘆大哥帶我們來的。”小舍兒心直口快的說。
“你們見到葫蘆了?”皇后聽了之后,神情稍微有些黯然:“其實他進宮已經有一個月了,但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同你講。宜寧,你不會怪我吧?”
“怎么會呢?”衛宜寧笑著搖頭:“若換做是我,也會覺得難以開口。”
“說的是,我就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皇后點頭道:“不過葫蘆很得皇上的信任,一進宮就命他做了大總管。你也知道的,皇上先前還是世子身份的時候,葫蘆就非常投他的脾氣。”
“我看娘娘如今氣色十分的好,這胎懷的多半是個小公主。”衛宜寧轉開了話題,不想在這個沉重的問題上停留太久。
皇后會意,連忙說道:“我也覺得這一胎和上一胎大不相同,真希望能夠如愿。”
“對了,怎么不見大皇子呢?”衛宜寧看了一圈,也沒有見到大皇子的影子。
“正是淘氣的時候不肯在屋子里待,讓宮女抱去御花園玩了。”皇后一提到自己的孩子,眉頭就舒展了:“簡直像匹野馬一樣。你這些日子在忙什么?公爺可寫了家書回來?”
“寫了的,”衛宜寧答應道:“我想準備些驅寒的藥材送到前線去。”
“我怎么沒想到這點,還是你想的周到!我就是命宮人縫制了十萬件寒衣,這幾天就要準備好了,到時把你準備的藥材放在一起送過去,還能快一些。”
“這樣最好了,若是我們府里的人護送,這一路上就要慢許多。”衛宜寧說:“既然這樣,我回去再多準備些東西。”
“也好,真希望鐘公爺他們能夠旗開得勝,早日凱旋回來。”皇后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皇上也每日都擔心,只是不表現出來。原本我還想著明年春天選一批秀女入宮,充實后宮。但皇上說還是等戰事平息了再說,可見他如今也沒什么心情。”
韋蘭珥如今成了皇后,自然要操心后宮的事。
新帝登基,后宮空虛,那些空著的妃嬪位置自然要一一填充滿。
否則是人都會認為皇后善妒,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衛宜寧當然不會天真到認為皇帝的后宮只有皇后一個人就夠了,韋蘭珥自然也清楚這一點。
但底線確實有的,那就是韋蘭珥必須穩居皇后之位,絕不許有人取而代之。
這里皇后又跟衛宜寧說了好半天的家常,不知不覺就到了午膳的時候。
“叫他們傳膳吧,皇帝不來這邊吃。”韋蘭珥之前就跟皇帝說好了,衛宜寧今天會入宮,她會留下她用午膳。
衛宜寧也沒有推辭,她每次入宮都是這樣。
“人在高處也有高處的煩難,我如今雖然貴為一國之母,可也就跟你還能說幾句真心話。”傳膳的功夫皇后對衛宜寧說:“有時我常常想著怎么一轉眼就變成大人了,會不會是在做夢?也許哪天醒了還是十四五歲時的我。”
“前幾天我陪著祖母的時候,她也說好像閉上眼睛,自己還是那個十幾二十歲的小姑娘呢!”衛宜寧道:“其實有時候我想起來也傷感。”
“是啊,看看自己的孩子都已經那么大了,就只好硬起頭皮來做大人。”皇后失笑道:“每個人都是這么過來的吧!”
午膳共有八樣菜,其中有好幾樣是衛宜寧愛吃的奶食。剩下的幾樣是宮里的御廚研制出的新菜色,皇后特意讓衛宜寧嘗嘗新。
用過飯后,又喝了一杯茶,衛宜寧才起身告辭。
皇后還舍不得她,說道:“反正公爺也不在家,你就在宮里多住些日子吧。”
“我過些日子再來,”衛宜寧道:“家里還有些事要處理。”
皇后又讓御膳房準備了許多點心給衛宜寧帶著,讓她帶回去給朱太夫人和衛宏安吃。
衛宜寧辭別了皇后出宮,一路上都沒有再見到葫蘆。
回到府里換了衣裳,歇了個晌。起來后開始給鐘野寫回信,說了說自己的近況,又問鐘野如今怎樣。
想要把葫蘆的事告訴他,但幾次提筆又放下。
猶豫了好半天,硬是逼著自己寫了出來。
這件事鐘野早晚都要知道,與其等到別人告訴他,還不如自己告訴。
寫了滿滿的七頁,衛宜寧才停筆。
等墨跡干了將信紙折好放進信封里,想了想又拿出來,在信末補了幾個字:思君如明月,寄情千里光。
雖只有兩句話,衛宜寧卻還是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