硼城皇宮近淵閣,劉佩羽拎了八路馬上前問道:“何事須得如此謹慎?”
楊崇煥也催八路馬上前,沉吟道:“圣上可知謝高風回國了?”
劉佩羽放下棋子,眸色漸深:“可知他此行所為何事?”
楊崇煥面色凝重:“微臣聽說他參與北區個人選拔賽了。”
劉佩羽執茶慢飲:“當年他曾敗給梅若云,以他當年的棋力,應過不了夢寒、笑凡兩關。”
楊崇煥憂心忡忡地道:“唯愿此番夏迎初、鐵道生、鐵威虎能克制他。如他在北區不能出線,那是再好不過。可賽場上滿是變數,偶然性因素頗多,圣上須得有個心理準備。”
桔北水區玄武州玄武酒樓大棋盤處,工作人員宣布:“謝高風紅先勝鐵道生!”
此言一出,全場一片死寂。
眾棋迷以為聽錯了,腦子發懵,人也變傻了。
一會兒,有人神補刀:“圍棋國的僑民拿了桔國水區的象棋冠軍!”
鐵威虎、夏迎初面色慘白,覺著自己成了歷史的罪人。
賽場內的鐵遠志簽字之后好半天沒回過神來,他呆坐在比賽的位置上,一任工作人員收拾比賽棋具,布置頒獎現場。
“此人太強了,桔國要完了!此人太強了,桔國要完了!”愛國主義棋手鐵遠志機械重復同樣的話語。此時他忘卻了小我,心存的是大國。
桔西金區白虎州白虎酒樓的賽場上,蕭陌塵黑眸轉向韓承旭,淡淡地問一句:“和了吧?”
韓承旭點頭,直接叫裁判。
蕭陌塵輕聲道:“笑凡兄,祝賀你啊。”
韓承旭笑道:“區域賽的桂冠,還是太小了。”
蕭陌塵道:“所以,這人啊,欲壑最是難填!”
裁判給二位比了個手勢。蕭陌塵與韓承旭各自掃了一眼意中人,才緩緩離場。
蕭陌塵、韓承旭一出賽場,韓鳳嬌便撲到韓承旭懷里嗚嗚大哭:“哥哥,怎么辦,鳳嬌輸給雅塵了,此番鳳嬌怕是出不了線了。”
那邊蕭雅塵卻挽著蕭陌塵的手臂,樂呵呵地道:“二哥哥,好開心啊,雅塵勝了鳳嬌姐姐,這回雅塵出線穩當了!”
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
韓承旭替鳳嬌擦淚,好言勸慰道:“此時下結論尚早,路姑娘與郭姑娘倘若輸棋了,和你積分很是接近,你也有晉級可能。”
韓鳳嬌眼淚汪汪地道:“是嗎?”
韓承旭道:“哥啥時騙過你啊,哥就擔心你,一直關注你的大分和對手分呢。路姑娘輸給含煙的話,路姑娘的大分比你還低一分。如和了,你的對手分應強于她,還是你出線。”
韓鳳嬌破涕為笑。
然而,賽場上出現了戲劇性的轉折。
含煙心平氣和地喚裁判:“我不小心碰落棋子了。我輸了!”
這平淡無奇的一聲分明裹挾著萬鈞風雷,震驚了門口的韓氏兄妹,也震驚了蕭陌塵,更震驚了她的對手路芷蘭。
以含煙的沉穩,怎么可能會亂碰掉棋子!
蕭韓二府的所有人都表示懷疑,懷疑她又在讓棋。
可含煙很平靜地道:“我執茶杯時,不留神碰掉棋子了。”
世上沒有任何一位棋手會如此平和地宣布自己因錯誤操作而帶來的失敗,除了柳含煙。
柳含煙簽完字,在眾目睽睽之下,若無其事上樓。
“柳含煙,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瘋了嗎?你簡直不可理喻!”蕭陌塵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自身后傳來。柳含煙不緊不慢朝住處走去。
蕭陌塵緊隨其后,怒不可遏地跟進柳含煙住處。
柳含煙大大咧咧往木椅上一坐,蕭陌塵殺氣騰騰立在她身前,雙眸噴火,擺出一副不把柳含煙燒成灰便誓不甘休的架勢。
柳含煙明眸如水,波瀾不興地道:“二公子,你這模樣是要吃人嗎?”
“你憑什么這樣?”蕭陌塵把一口熱氣呼在柳含煙臉上。
“哪樣?”柳含煙不溫不火地問道。
“你憑什么操縱比賽結果?”蕭陌塵聲浪高起。
“別抬舉我了,我可沒那么大的本事。我只是失手碰掉了一枚棋子而已。”柳含煙輕描淡寫地說。
“一枚棋子?你可碰得真有水平,你那枚棋子就要改寫兩個人的命運!”蕭陌塵冷笑道。
“那我可管不了,莫非讓我拾起重走?倘若裁判允許的話,我可以考慮。”柳含煙不咸不淡地說。
“你好意思提裁判?你的舉動已觸犯了象棋的準則,你在公然藐視比賽的秩序,你在觸碰一位棋手的底線!”蕭陌塵厲聲道。
“二公子,你這無限拔高的本事可真大呢,一枚棋子的失手會犯了這么多事兒?棋子很無辜好吧?”柳含煙偏偏要激他。
“我問你,為何鳳嬌和芷蘭的結局要由你來決定?”蕭陌塵降低了聲量,可語氣仍很重,黑眸中銳芒畢顯,“就因芷蘭是蕭府人,鳳嬌是韓府人對吧?”
柳含煙星眸直視蕭陌塵,既不否認,也不認可。
“你只想著要幫芷蘭一把,你有沒有想過,這對如花、對鳳嬌、對其余棋手,都不公平。便是對芷蘭,就算獲得了一回晉級全國個人賽的資格,可此種送來的勝利又怎么能讓她在更激烈的角逐中走得更遠?”蕭陌塵語氣緩和下來。
“世界那么大,我管不了那么多人,操控秩序、維護規則是你們爺們兒的事,我一個小女人,我只要對我身邊的人好就行。”柳含煙平靜地道。
“我寧愿我表妹出不了線,也不愿意你成為挑釁秩序、藐視規則的人!”蕭陌塵正色道。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就是這么個愛使小性兒、注定小格局的人。我達不了你所要的高度!”柳含煙語氣平和,而在蕭陌塵聽起來卻是格外刺耳。
蕭陌塵用略顯悲傷的眼神瞄了含煙一眼,悻悻離去,走到門口時,他回過身來,停頓片刻,溫和說了聲“抱歉,我話說重了”便合上了門。
柳含煙望著那道門,呆了半晌,眼淚方始無聲滑過臉頰,滴落在她白色的衣裙上……
她用手絹擦干淚,起身洗了把臉,抽身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