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刻鐘,他們到了皇城外東面琴山腳下。
腳下有個廟,廟門不大,但廟卻透著氣派和恢弘。
“這是皇家內廟嗎?”宋寧問蒲漢生。
蒲漢生點頭:“以前是,現在不算了。因為先帝崇道教。這里蕭落后就對外迎香客,得些香火錢。”
宋寧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難怪馬三通之流能夠橫行世上騙吃騙喝。
“幾位公子爺,里面請。”
內侍引他們進去,隨即廟里出來兩位和尚,穿著青灰的長褂。前面的六十歲左右,胖敦敦的身材,看上去很和氣,他和眾人行禮,道:“老衲是廟中住持,幾位公子喚老衲明覺便可。”
又指著旁邊十二三歲,瘦瘦小小的和尚:“這位是空心,這幾日由他來負責幾位的食宿。”
“阿彌陀佛!”空心給大家行禮,“七位施主隨小僧來。”
魏慶一改囂張,規規矩矩的行禮。
其他人也跟著行禮,跟在空心后面往后面的禪房去。
“明覺,就剛才的住持。”蒲漢生攏著聲音和宋寧道,“他可是郡王。”
宋寧很驚訝。
“你怎么什么都不記得了。明覺大師、算是新帝的堂叔。”
明覺的身份,讓宋寧覺得這里瞬間高大了很多。
她打量著廟宇。廟其實不大,就前面一間寶殿,里面供著幾尊菩薩,繞過寶殿,后院里是一排的禪房,粗粗一看,有二十幾間。
十幾個十多歲的小和尚、四個香客,在院子里盤腿坐著,一邊曬太陽一邊聽課,講課的是一位五十左右的瘦瘦的和尚。
宋寧他們七個人過來,那些個小和尚們紛紛好奇地看著他們。
宋寧倒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坐在院子里講課的。
那三位男香客一位女香客也是聽的極其認真。
大和尚咳嗽一聲,朝著他們好奇打量的小和尚們憋住笑,竊竊私語地繼續聽課。
“那個小的,看見沒有,在打瞌睡。”蒲漢生指著最后面一位,圓溜溜的腦袋,胖乎乎的小和尚,正小雞啄米一樣點著頭。
看上去八九歲的樣子,年紀很小。
蒲漢生哈哈一笑,忽然一跺腳大喝一聲:“醒!”
他這一聲中氣十足。
小和尚被驚的噗通摔地上了。
蒲漢生哈哈笑了起來,覺得特別有趣。
別的幾個小和尚也被他嚇著,可又迅速被那摔在地上的小和尚逗樂了,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老和尚接著咳嗽,示意他們安靜。
“是不是很好玩?”蒲漢生嘿嘿的笑。
宋寧莫名想到了竇驊,兩混世魔王一起,不知道會是什么結果。
按他們的腳程,不知年前能不能到。
還有她娘和魯苗苗以及嘯天。
還是早點讓宋世安死一死比較好,她拿錢走人,找地兒過逍遙日子去。
“我和你不太熟。”宋寧將蒲漢生推開,“您老屁股不疼嗎?”
蒲漢生蹙眉,小聲道:“你這話說的,我怎么覺得有歧義呢?”
“兔兒爺,當然屁股疼。”魏慶道。
蒲漢生脖子一縮。
“這么會說話,你多說點呢。”宋寧揪住魏慶的衣領,拍了拍他的臉,“就你這樣式的,在小爺面前橫?”
“你帶沒帶腦子?!”
魏慶揮拳去打宋寧。
宋寧過肩摔完他,摁著一頓拳頭。
沒人敢上來幫忙,就聽著魏慶鬼哭狼嚎。
“宋世安,我、我和你沒忘。”魏慶捂著豬頭似的臉,“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宋寧踢了他一腳。
忽然覺得做宋世安比做宋世寧舒服多了。
“滾!”宋寧白了魏慶一眼,接著跟著空心走了。
魏慶坐在地上擦鼻血,唐丙中低聲道:“你現在別惹他了,又、又打不過。”
“我怕他?我死了都不會怕。”魏慶起來拍著灰,惡狠狠盯著宋寧,“我和他不共戴天。”
廟門口,趙熠瞇了瞇眼睛嫌棄地和闌風道:“喝了馬奶就這么橫?宋世安以前也是這樣?”
“只聽說常常鬧笑話,橫的話,應該不橫。”闌風道。
以前的宋世安吃喝嫖、活的很渾。
別的應該還好。
怪只怪,他們以前沒有在意過宋世安。
早知道有今天,他們怎么也多看幾眼,好有個對比。
“走!”趙熠道。
闌風跟在后面,問道:“爺,您這是要接著監視嗎?”
“打了屁股不得上藥嗎?”趙熠道,“看看去。”
闌風眼睛一瞪,嘴角抽了幾抽,垂著頭不太想接這茬話。
他們爺現在似乎不大講究了?
宋寧和蒲漢生打鬧著到后院時,就剩下兩間靠茅房的房間,宋寧選了中間,茅房隔壁的留給了蒲漢生。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你都會讓賢。”
宋寧白他一眼:“我為什么讓賢卻不讓你,還不是你的問題,你自己好好反省!”
說著關了門。
蒲漢生站在門口摸鼻子。
為什么他反省,這什么道理?
門一關,宋寧就嘰里咕嚕的把趙熠先烈都罵了一遍。
“這孫子,要不是他作妖,圣上肯定不會庭杖。”
宋寧摸著屁股,雖說沒那么疼,可到底還是疼。
她屁股嫩,表皮都破了。
她坐不住只能趴在炕上哼哼。
隔壁,也是哼哼聲不斷。
方才大家都強撐面子,現在各人的門一關,估計都得疼的掉眼淚。
宋寧閉著一只眼,打量著客房。廟里的客房果然不同,房間里冷冰冰的不說,還灰撲撲的冷色調什么都沒有。
她閉上另一只眼,準備一邊睡覺一邊等馬三通和秋意,門被推開了,空心道:“宋施主,小僧來給您上藥。”
“什么?”宋寧睜開眼看著空心。
空心嚇了一跳,拿著藥瓶站在門口,結結巴巴地道:“小、小僧給、給您上藥。”
宋寧狐疑,撐著起來拂開空心朝外面看了看,又拿過空心的手里的藥瓶,就笑著問道:“別幾位公子都上過藥了?”
這藥瓶材質高級,顏色明艷,明顯不是廟里的。
“給您上完了就過去。”
空心目光微閃。
“來!”宋寧一把將空心扯進來,砰一下關了門。
隨即耳尖就聽到窗戶根上有腳步聲,貼上來偷聽。
還好沒上屋頂。
還沒想完,屋頂上傳來腳踩瓦片的咔噠聲。
宋寧用腳趾頭也猜到了,窗口屋頂都是誰了。
趙熠現在已結墮落到這個地步,連人給屁股上藥,他都要偷看。
“那麻煩您了。”宋寧沖著空心一笑,握緊了他的手,搓了搓,空心臉色大變,一瞬間蒼白失了血色,“施……施主?”
這施主摸他的手。
他師父說見著姑娘家不要亂看。那些年紀大些來上香的婦人們也不要亂看,懂得保護自己。
可師父沒說,男人也要警惕啊。
“來吧。”宋世安盯著空心的眼睛,牽著他往炕去。
走了兩步,空心就朝地上蹲,快哭了:“要、要不,您您自己來?”
宋寧冷笑著拖他。
空心哇一下哭了起來。
宋寧拍了拍屁股,道:“何至于這么害怕,你不是主動要給我上藥的嗎?”
空心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跑了。
宋寧喊著:“別走啊,不是幫我抹藥的嗎?”
說著嘀嘀咕咕,掀起自己的半片衣服,沖著隔壁喊:“蒲漢生,來給小爺上藥。”
“疼死我了。”
蒲漢生在隔壁,門都沒開:“滾犢子!”
宋寧罵罵咧咧趴著又不動了。
屋頂上瓦片又咔噠一聲,隨即沒聲了。
她松了口氣,也不知趙熠信沒信。
要真沒信,她剛才真打算犧牲一下自我了。
頭和屁股相比,頭重要。
廟門口,趙熠惡心了半天,怒氣沖天地上了馬,闌風道:“爺,這可真是宋世安了。”
“宋姑娘就算再不修邊幅,也不至于……”
“她到底是個女子嘛。”
趙熠沒有反對,認同闌風的話。
“這宋世安,真是越看越討厭!”他拍馬而去。
闌風也暗暗松了口氣。宋寧不來救魯青青一家子,甚至連她的人都找不到了。
不知道是躲哪里去了,還是出事了。
秋意和馬三通來的很快,一推開門馬三通就道:“打屁股了?我瞧瞧!”
宋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咱們不是朋友,你來干什么?”
“我們都認識十四年了,貧道也苦等了你十四年。這付出的情感眼見就要有回報了,你可不能始亂終棄啊。”馬三通一屁股坐在炕上不走了。
宋寧冷笑一聲:“一會兒我還要打架,你躲不躲?”
馬三通撇了撇嘴:“怎么會,我、我肯定要幫你一起打的。”
宋寧白他一眼:“出去吧,我上藥了。”
馬三通委屈巴巴地出去了。
“大爺,奴婢給您上藥。”秋意將自己帶來的藥拿出來,宋寧指了指自己手里的藥,“用這個,方才廟里拿來的。”
她寧愿相信趙熠的藥,也不相信秋意的藥。
秋意目光閃爍,換了藥瓶,給宋寧抹了藥。
“疼嗎?”秋意問道。
宋寧嗯了一聲,問道:“我聽了幾次宋元時這個名字,他是誰?”
秋意頓了頓。道:“其實、其實元時公子是老爺當年撿回來的。”
“撿他回來的時候,他才八歲,聽說很聰明,教什么會什么,讀什么記得什么。”
“老爺收他做養子,給他取了名字。還讓他答應,留在大爺身邊三十年。”
“三十年后天高海闊絕不攔著他。”
秋意給宋寧取了熱水,幫她泡茶:“元時公子和大爺一起去和談的,大爺失蹤后,他一直想辦法在找。”
“前幾天老爺寫信讓他回來了。”
宋寧想到了什么,低聲問道:“他們在取笑宋世安的狀元郎……難道宋元時是代筆?”
“奴婢不知道。”秋意垂眸道。
八九不離十了。
“行吧,我躺會兒。”宋寧不想聊了,秋意卻將自己帶來的包袱鋪開,望著宋寧道,“大爺,您什么時候開始抄佛經?”
哪壺不開提哪壺,宋寧當沒聽見。
秋意正要說話,忽然門外傳來喧嘩聲,有人喊著道:“我的錢就在你們這里丟的,不是你們你們和尚偷的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