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出來看熱鬧。
魏慶幾個人都在,連著蒲漢生都開門出來站在她邊上一起朝院子里看。
院中,站著廟里所有的大小和尚們,此刻每人面上都是憤憤不平,揣著怒意。
吵著的,是一位身材微胖,穿著鴉青色長褂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指著和尚們罵道:“這些金銀玉器,都是客人和我定制,我來送貨的。”
“價值上萬兩。”
“現在在你們廟里丟掉了,我不找你們找誰?”
“更何況,昨天我住進來的時候,你們來給我送水的小和尚,親眼看到了我包袱里的東西。”
“這些東西就是你偷了的。”
胖胖的男人說著說著,就無力地嚎了起來:“這都是我的命根子,想要是丟了,我就直接割脖子算了。”
“施主莫急,既然東西丟了,又是如此貴重之物,我們肯定會幫您一起找的。”明覺主持道,“老衲已經讓弟子去報官了,稍后官衙的人就會來,事情一定會查的明明白白。”
馬三通不知何時走到宋寧邊上,低聲道:“就沒一會兒的時間,他在院子里聽大和尚講課,聽完回房里,就丟了。”
宋寧記得這個人,她進來的時候,看到他和另外三位香客一起,坐在最后面聽課。
而且,她進這條連座的院子時,一路過來,除了他們七個人的門是開著的,其他所有的門都是關上的。
“施主您貴姓?”明覺問丟東西的男人,
丟東西的中年男人回道:“我叫張潤田。”
“張施主您莫急,待官衙人來了,自會查個水落石出。”
張潤田指著空心小和尚:“這院子里沒有人知道我帶了錢,除了他。”
“昨天晚上,他進來給我送茶,看見我在點算物件。”
“一直到中午,我都沒離開過房間,就下午他喊我去聽了三刻鐘的課,回來我的東西就沒了。不是他還能有誰。”
所有人的視線,落在了空心的身上。
“我沒有。”空心嚇了一跳,給明覺跪下來,“師父,徒兒沒有拿張施主的東西。”
張潤田問他:“那你昨天看到我的東西沒有?”
空心點頭:“我送水進來,確實看到您在點算物件。”
“但、但我沒有碰過您的東西,我對佛祖發誓。”
空心年紀不大,這么一嚇,頓時眼里汪汪。
“你、確實沒有?”明覺問空心。
空心雙手合十,回道:“回師父,徒兒沒有。”
明覺頷首讓他起來,又對張潤田道:“張施主,還是等官衙的人來吧。”
忽然,另外一個身材高大年紀在三十左右、佩戴著長劍的男子道:“下午我們都在聽課,小和尚們也差不多都在。”
“也就這幾個人來的時候,明覺方丈和空心小師傅才離開去接引的。”
“大家都沒有偷東西的時間啊。”
說話的這位也是四位香客之一。
剩下的兩位香客,一位是六十歲左右的老婦人,雖有了年紀,但看人時目光清明,顯得很精神。另外一位則是位身材瘦高的老者,穿著單件的黑色長袍。他的腿是瘸的,右手拄著一根竹竿,聽大家說話時間久了站不住,就半靠在墻上。
“沒錯。”老婦人余光也瞥了一下宋寧他們七個人,“就這七個孩子吵吵嚷嚷進來的時候東西丟的。”
她這話一出,本來看熱鬧的魏慶和方瑞杰五個人,頓時大怒。
“你說什么,我們偷他的東西?”魏慶簡直被氣笑了,“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五個人的爹是誰?”
“就他那一萬兩的東西,放我們面前,我們也瞧不上。”
“至于其他兩個人我就不知道了,尤其那個賣國賊。”
他話落,就聽一道聲音譏諷地道:“魏公子你爹月俸八十石米吧,一萬兩他得存十年,你就看不上了?”
魏慶氣的屁股上的傷口都裂了,他猛然一轉頭指著宋寧:“宋世安,你和小爺杠上了是不是?”
“誰可以挑事!”宋寧道。
“小爺打死你。”魏慶要來打宋寧。
唐丙中和卓勤抱著他勸。
明覺一個頭兩個大,就算是個出家人也是一肚子的火,他道:“兩位施主,事情已然很亂,您二位就不要添亂了。”
“他偷的,他還是賣國賊,肯定是他。”魏慶指著宋寧,“明覺主持,把她抓起來。”
大家的視線刷一下落在宋寧身上。
馬三通滋滋溜溜往后退。
“他來廟里居然還帶著道士,她分明就不安好心。”方瑞杰道。
馬三通無聲地把自己佛塵揪著往褲管里扎。
宋寧沒眼看,低聲道:“你褲子太緊了,塞進去不雅。”
“又沒有大姑娘小媳婦,有什么不雅的。”
宋寧瞥他一眼。
馬三通又把佛塵從褲管里拽出來:“忘了你是。”
宋寧將他推開,抬手指著魏慶:“沒有證據,少說廢話。”
馬三通湊上,在她耳邊道:“你比魏慶還像膏梁紈绔橫行鄉里。”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宋寧揮手。
馬三通退下。
“宋施主。”明覺道,“您稍安,稍安!”
魏慶跳起來,指著宋寧:“就她偷的,搜她。”
“就是,我們作證。”
其他四個人附和。
“四位公子,確實看到了?”張潤田激動地問道。
四個人一直點頭。
決定讓宋寧百口莫辯。
“也只有他們能有時間偷。”方才說話的那位佩劍男子道。
“宋施主?”明覺看向宋寧。
空心舉手,道:“我、我作證,他一直沒有離開過房間……他根本沒時間。”
張潤田又惡狠狠地瞪著空心:“那就是你偷的。”
“我沒有。”空心搖頭。
魏慶正指著宋寧要說話,宋寧抬斷眾人的話,道:“東西就在我們進來的那段時間內丟的?”
“是!”張潤田道,“下午課從未時正到未時三刻。兩刻的時候你們進來的,沒一會兒就結束了,我們回房檢查的時候,包袱就沒有了。”
宋寧頷首,點頭道:“您是哪里來,為何獨自一人帶這么多貴重物品來京城?”
張潤田道:“我是保定府人。我家做了三代玉器首飾的買賣,到我這里買賣大不如從前。”
“上個月,我接到了一筆訂單,對方預付了我三千兩,讓我做三個蝠頭、兩個鬼面、兩個貔貅的和田玉腰佩。”
“還另外打三支金釵,兩對玉篦子。”
“加上那三千兩我借錢墊付了七千兩。”
“你們要不信,就看我的賬本,我記得清清楚楚,半點沒有摻假撒謊。”
宋寧接過他的賬本翻看了一遍,又還給他,道:“你和你的雇主約在此處交接嗎?”
“不是,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十月十五,也就是后天在天香茶樓見面,他把尾款給我。”
宋寧微微點頭:“那你為什么今天就來了?”
“我一個朋友前天中午的馬車正好來京城,我一看有順路車,我就搭他的車來了,昨天下午到了以后就找了這里。原本想這里是皇城根下,肯定安全啊。”
“沒想到,東西丟了。”他一拍大腿,抱頭蹲在地上,崩潰地哭了。
宋寧視線在所有人面上掃過一圈,若有所思。
魏慶道:“錢真是你偷的吧,裝模作樣的問一通,再把錢拿出來?”
宋寧尋著樂子了,盯著魏慶:“咱們來賭個命怎么樣?”
“東西不是我拿的你很清楚。不如咱們兩個比賽,看誰先把錢賊人找到。”
“輸了的人,立刻死!”
“敢不敢?”
魏慶張大了嘴巴,被宋寧的話給怔住了,他指著宋寧道:“你、你、小爺還怕你不成!”
“賭就賭。”
唐丙中扯住魏慶道:“你糊涂了,和他賭命干什么?”
“我爹說,查案的要訣,得有線索,有把握才能開堂下手。你這什么都不知道就和他賭,這不是傻了嗎?”
魏慶一想也對,指著宋寧道:“不賭命,小爺的命金貴的很。”
宋寧頷首:“那么賭別的。誰輸了,就在玄武大道上磕一百個響頭,喊對方一百聲祖父。”
“賭就賭!”魏慶道。
宋寧打了個響指,和眾人道:“請大家作證,我和魏慶打賭,誰贏了誰就是對方的祖父。”
沒人敢應她。
這幾個混世魔王每一個都家世顯赫,誰敢監督他們打賭?
和尚也不敢。
秋意一臉無語,實在是不知道要說什么了,以前大家私下里說宋世安渾,只知道吃喝玩樂,要不是宋元時護著幫著,早就丟盡了宋府的臉。
可現在來看,宋寧的比宋世安更渾。
她就沒有見過,有哪個小姐像宋寧一樣。
老爺擔心她被人發現拆穿的事根本不會發生了,誰能想得到,這其實是他們家小姐?
惹事生事還橫。
“好!”蒲漢生應,“我作證!”
馬三通上來拉著她,低聲道:“你這賭打的累啊,一百個頭磕了,多疼啊。”
“我不會輸,再說我可以提前死啊。”
馬三通眼睛一亮,豎起個大拇指:“無恥!”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