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今天心情很不錯,點了一壺酒,魯苗苗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咂著嘴追著馬三通碰杯。
“你不喝?”宋寧問宋元時。
宋元時就給自己倒了酒,含笑道:“喝。”
宋寧蹙眉:“你這是讓你喝你就喝,不讓你喝你就不喝?”
“不但這件事,別的事也是。”宋元時笑著道。
宋寧不解:“除了份內事外,別的事別人對你有要求,你都會做?”
“只有你和你父親。”宋元時道,“我簽了文契,不得違反。”
宋寧問道:“只要是我要求,什么事都可以?”
宋元時正色看著她:“你要求什么事?”
“這么認真啊?”宋寧驚了拍了拍他的肩,道,“我今天沒什么要求,但我知道了這個事,我得好好想想。”
宋元時看著她沒有說話。
“乖了乖了,我盡量不提過分的要求哦。”
她挑著眉頭,用哄孩子的語調和他說話,手落在他的肩頭,輕輕緩緩,他抿唇而笑,和她碰了一下杯子:“你今天做的事,令我刮目相看。”
“誒?是到今天才刮目相看,昨天沒有嗎?”
宋元時道:“每天都有,今日更甚。”
“元先生,你很會夸人哦。”宋寧挑眉道。
宋元時無奈地搖了搖頭,忽然道:“你不問我會給你父親寫信的事?”
宋延徐要求他每隔十天去一封信。
他并不打算隱瞞,但他也以為宋寧會問。
可她沒有問,這件事就變的有些曖昧,仿佛他在做十惡不赦的事。
想到這里他微微愣怔了一下,他本不該有認為自己十惡不赦這樣的想法,何以現在有?
他蹙眉,笑容就不復方才的恣意。
“我無所謂啊,這是你的工作嘛。”宋寧是真的無所謂,“少喝點,我怕你酒量不行,等會兒讓我背你回去。”
宋元時望著她,不著皮肉地笑了一下:“我僅是不愛酒,但似乎酒量不錯。”
“好,改日好好喝。”宋寧看了一眼漏刻,訕訕然道,“我先回去,你們不著急。”
馬三通看著她:“這么著急?”
“不敢不急。”宋寧搖頭嘆息,擺手道,“雖是不怕了,也是磨人啊。”
她下樓走了。
宋元時就果真放了酒盅,靜靜望著馬三通和魯苗苗喝酒。
馬三通也回望著他,好奇問道:“我瞧著你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見過,敢問一句,你祖籍哪里?”
大家都知道,宋元時是沒有父母家人的。
至于為什么沒有,幾歲沒有,他是如何長大又是哪里人,一概不知。
“不清楚,我從記事起就四海為家,每日流浪。”宋元時淡淡道。
馬三通若有所思。
“你好可憐啊。”魯苗苗眼巴巴地看著他,“你不知道爹娘弟兄,什么都不知道嗎?”
宋元時頷首:“什么都不知道。”
魯苗苗嘆氣:“幾乎快和宋大人一樣可憐了。”
“嗯?”宋元時問道,“她如何可憐,你說說?”
馬三通也不大清楚,聽魯苗苗說宋寧小時候的事。
兩個人聽的面面相覷,好一會兒宋元時問道:“你說的,真的是她?”
“是啊,我們一起長大,我不會騙你的。”
“馬道長,這就是您算出來的,兩條命?”宋元時問道。
馬三通點頭:“沒錯了。”
“何為兩條命?”
馬三通喝了口酒,凝眉道:“其中玄機貧道也參不透,但批命時,她確實是死一回再生一回。第二次的命就貴不可言。”
“如何貴不可言?”宋元時問道,“做上閣老?”
馬三通就捂著嘴嘿嘿笑了起來:“早先我覺得可能是皇后,但她的性子不可能做皇后,現在忽然開始走仕途,貧道估計,八九不離十是當官了。”
“現在唯一擔憂的,宋世安會不會回來。”
“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宋元時頷首:“不知道。”
馬三通道:“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應是有自己的準備和打算。”
宋元時微微頷首。
宋寧不像是埋頭沖撞不看前路的人。
齊王府風亭里,白紗浮動仙氣飄飄,花旦的唱腔更是婉轉動聽,余音繞梁。
亭子里燒著爐子,趙熠搭著一條毯子,斜靠著自在地聽戲。
唱的什么,宋寧一概不懂。
她上前行禮,堵在趙熠的面前,道:“給王爺請安。”
“坐吧。”趙熠道,“現在沒空,等著。”
宋寧想解釋,趙熠惱火地瞪著她,她讓開一點,站在他軟榻旁邊,想坐下,發現這個風亭居然沒有石墩和桌子。
趙熠似是在聽戲,但余光里卻都是她。
某人站了半盞茶都沒有,就開始揉腿又打了個哈欠……
嬌氣。趙熠換了個姿勢,將腿移了一些。
宋寧等的沒耐心了,上前來,一屁股坐在他腿邊空處,端著茶幾上的堅果咯嘣咯嘣吃著。
“誰讓你坐的,起開!”趙熠用小腿懟了她一下。
宋寧推他:“我就坐一下,小氣的很。再說,這戲天天聽,有意思嗎?”
趙熠的腿順勢就收了回來,換了個姿勢,側躺著,道:“你有新鮮的,你唱?”
“是微臣太閑了,不該操心您的事。”她說著,沖著外面喊道,“秋紛紛,再取點瓜果堅果。”
秋紛紛刷一下掀開簾子:“宋大人,你怎么知道我叫秋紛紛的。”
“闌風伏雨秋紛紛。”宋寧道,“少啰嗦,堅果。”
都有學問,都知道這詩,秋紛紛咕噥著取了零嘴來擺好。
“王爺您腿一邊開去點。”宋寧將趙熠的腿推開。
趙熠又用腿懟她一下:“是你得寸進尺!”
“誰讓你不放桌椅的。”宋寧往后移了移。
“去去去!”趙熠用腿推她。
宋寧瞪他。
“放肆!”趙熠道,說著把腿一插,兩條腿都架在宋寧腿上,“哼!”
宋寧指著他:“拿開你的臭腿,死重死重。”
這人今天抽風了吧?
“看戲。”趙熠不理她,腿也不拿走。
宋寧推了兩下,這人腿是不是因為太長的緣故,真是重的沒邊了。
趙熠瞥她一眼,悠悠道:“這是你的榮幸。”
宋寧生氣把一碟子干活擺在他肚子上,挑著吃。
“王爺,這是您的榮幸。”
趙熠磨牙。
宋寧不理他,努力聽戲。
他也撿了果脯嚼著,余光望著她,她現在穿著件駝紅的長衫,發髻有些松,幾縷碎發散在耳際,側顏看睫毛極長,疲憊地耷在眼簾上,沉乏地扇動,一會兒就蓋住了眼睛,過了一刻又睜開,露出清亮的光芒,復又合上,又扇開……
趙熠撐著面頰,望著她。
宋氏的人都這么像嗎?
她略睜開眼,趙熠轉開視線繼續看戲。
宋寧塞了個果脯在嘴里,一邊嚼著一邊接著扇睫毛。
眉頭緊蹙。她吃的是什么?趙熠略抬了眉眼,發現她吃了塊糖泡陳皮,因為太酸了,所以眉頭在抖。
“傻子。”趙熠瞥過眼去,又轉過來,見她又睜眼塞了個什么在嘴里,這次眉毛抖的更厲害了,但也沒醒,頭一點一點的,像醉酒的鵪鶉。
真將他肚子當茶幾了。
宋寧撐著眼皮望著趙熠:“王爺,到底聊不聊?”
“給本王等著!”趙熠沒好氣道。
他生氣就“本王”,心情不錯就“我”。
宋寧懶得和他吵,今天坐了一天沒動,又一直說話,確實很疲憊,他將趙熠推了推:“王爺,您起來,讓我睡會兒。”
“放肆!”趙熠道。
“那腿拿開。”宋寧推他的腿。
“不!”趙熠道。
趙熠撇過臉。
宋寧無語,繼續閉目養神。
對面,今晚的戲唱完了,鑼鼓剛要歇,趙熠抬了抬手,鑼鼓又哐當響起來。
亭子外的燈熄了幾盞。
秋紛紛帶著伏雨掛了厚棉簾子。
亭子里瞬間溫暖起來。
宋寧沒有睡死但腦子確實是迷糊的,她勉強看了一眼周圍環境,趙熠還在興致勃勃聽戲,她罵了一句:“有病!”
又繼續睡了。
有病的人毫無睡意,欣賞戲曲。
“云臺!”忽然,兩府中間的隔斷墻行,白勝騎坐在上面,吆喝道,“一出戲莫要聽兩回啊,哥哥我困吶。”
“早點睡啊,云臺。”
宋寧醒了,凝眉道:“是保定王爺吆喝你嗎?”
“王爺,這戲我怎么聽著耳熟?”
趙熠黑了臉,揮手讓唱戲的人下去。
亭子里終于安靜下來。
宋寧才發現她剛才打盹的功夫,亭子的白紗換成厚棉簾子了,她疑惑地道:“王爺,白紗好看些。”
“我冷。”
宋寧點頭:“王爺您太瘦了,體虛,容易怕冷。”
趙熠想把她踹下去。
“說吧,今日的工作匯稟。”
宋寧點頭,喝了口茶道:“下官今日在府衙擺攤子辦案了,這里的百姓,形成了習慣,有案件就去找民間籌辦的鏢局。”
“這樣的事,微臣還是頭一次見到,實在荒唐至極。”
趙熠問道:“所以,你下一步準備做什么?”
“繼續拉客宣傳啊。”宋寧問趙熠,“王爺有什么好方法?”
趙熠干脆利落地道:“沒有!”
有也不告訴你。
“說完了,我回去了。”宋寧要走。
趙熠攔著她,問道:“有人覺得本王的媳婦,也不是想娶就能娶的?”
宋寧今天對吳林氏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