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寧上前來給趙熠道謝:“今天多謝王爺撐腰。”
趙熠指著她:“一身臭氣,離我遠點。”
說著臉色蒼白跑也似地離開了。
宋寧看著他站在馬車邊上,將自己的鞋子和衣服都脫了丟在地上,上了馬車。
她望著丟在地上的衣服和鞋子,嘆了口氣。
車簾子一關,趙熠擦了一手心的汗,癱在墊子上,虛脫般的重重喘著氣。
“爺為什么非要來啊,我瞧著爺都快憋過氣去了。”伏雨低聲道。
“這種場面總要適應的。”秋紛紛高深莫測地道。
“為什么要適應?”伏雨覺得無法理解,他們王爺愛潔,這種泥濘的墳地還有散著惡臭的尸體,對于他來說,宛若煉獄。
秋紛紛用無法理解你智商的表情看了一眼伏雨,他問道:“我以前覺得你很聰明啊。”
伏雨也點頭:“我也從來沒笨過,倒是你一直憨傻的很。”
為什么現在顛倒了?
“算了,你自己悟吧。”秋紛紛道。
伏雨不想說話了,甩著鞭子回了齊王府。
闌風早有準備的燒了熱水,伺候一言不發的趙熠洗漱了幾遍。
趙熠才算緩了一口氣,活了過來。
宋寧和宋元時并肩從墳地出來,包袱她不讓他碰了,自己背在身上。
“我來吧,我并不怕這些。”宋元時接過她的包袱背著。
宋寧驚訝地看著他:“看著文弱,你膽子還挺大啊。”
“真正可怕的,永遠不是死去的人。”宋元時柔聲道。
對于這句話宋寧深以為然。
“倒是你也不怕不避諱,讓我很驚訝。”宋元時望著她,實際上她所呈現出的一切,都讓他感到驚訝甚至驚奇,“你為什么學仵作?”
宋寧聳肩:“大概是這個職業,不會有人托人情來找我幫忙,我就可以六親不認了。”
宋元時失笑出聲,驚奇地看著她:“你真是這么想的?”
“嗯。”宋寧道。
宋元時無言以對。
“你今日算是開創新的里程碑,將來肯定有很多人感謝你今天之舉。但這個案子后,也會有無數彈劾你的奏疏。”
“你做好準備。”
宋寧無所謂:“我有爹,我爹會幫我的。”
“其實最有意思的,是這個案子的本身。”還真是想迫不及待撥開迷霧,看一看濃霧之后的真相啊。
兩人進城,路上遇到挑著筐子賣蘋果的小販,宋寧也沒有碰,給賣蘋果的人付了錢:“都送到齊王府,就說宋大人給王爺買的,壓壓驚。”
“成。小人這就去。”
賣蘋果的人挑著蘋果去齊王府。
兩筐子的蘋果抬到暖閣里,趙熠正披著頭發在看信,見抬了這么多蘋果進來,凝眉道:“做什么?”
趙熠不愛吃蘋果。
伏雨很緊張怕被罵。
秋紛紛很坦然,邀功似的道:“爺,宋大人給您買的蘋果,說是給您壓驚。”
送蘋果壓驚?這是半道上隨便買的吧?趙熠揮了揮手。
“快走快走,讓你不要抬進來,我們分一分吃了拉倒了。”伏雨扛著要走,就聽趙熠道,“要吃自己買,這是我的。”
“洗干凈端進來。”
秋紛紛應是
伏雨一天幾次的目瞪口呆。
蘋果洗凈送來,趙熠不急不慢咬著,又澀又酸,但出奇的是,他心里的惡心感壓下去了。
“可算知道本王重要了,還知道買東西感謝。”
趙熠心情還不錯。
宋寧和宋元時回了衙門。
肖凌和蘇強在衙門里等她,宋寧洗漱換了衣服,坐下來喝茶。
“大人,您喊我們二人來,是有什么吩咐嗎?”肖凌問道。
宋寧沒回答他,而是看向蘇強,開門見山地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蘇強驚住:“大、大人您什么意思?”
屋子里其他人也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
“蘇強?”烏憲問道,“難道真的是他和張氏合謀殺了吳啟坤?”
“那尸體的胃里沒有食物這一點就說不通了。”沈聞余凝眉道,“如果是蘇強和張氏合謀,那么肖凌也應該是合謀,至少他幫忙一起撒謊了。”
“沒有、沒有!”肖凌搖著頭道,“你們相信我,我、我真的沒有。”
宋寧打斷他的解釋,只盯著蘇強看。
蘇強垂著頭,滿面的驚駭,汗簌簌往下落。
“說!”宋寧拍了桌子。
蘇強嚇的噗通一跪。
將自己知道的說了說了出來。
當天下午,理刑館所有人都忙了起來,沈聞余幾人都悄悄離開了濟南城內。
邱華章看著自己的門客將彈劾的奏疏寫好,又捧著細細讀了一遍,擰緊了眉頭:“用詞再犀利一些,不必為他留余地。”
“若他最后是對的,大人您這個奏疏,倒顯得有些理虧了。”
門客的意思,不給宋推官留余地,可要給自己留啊。
邱華章看向程之。
“沒有問題,他今天剖腹一點收獲都沒有,說什么肖凌和蘇強合謀殺吳啟坤。”程之道,“要說蘇強和張氏合謀還像那么回事,肖凌那人周江查清楚了,沒有動機。”
“那就行。本官要彈劾的也不是這個案子,而是他剖腹驗尸,毀人尸體的事情。”
“剖腹查驗,就是嘩眾取寵。”
程之沒反對。
“這次一定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邱華章吩咐程之,“你去將死者的父親吳一山找來,讓他也寫一封信,和本官是奏疏一起送到京城。”
程之眼睛一亮,道:“大人這個主意高明。”
程之讓人將吳一山請來,問起宋寧剖腹驗尸的事情,吳一山說著說著便又是心酸難過:“……我家那邊,落地的墳墓不能隨便挖,會禍及子孫。”
“我兒他有后代了,這要是害了孩子可怎么是好。”
“本官讓人將你這一番話寫成信,一并送到京中,你可愿意?”
吳一山一驚:“大人、這……這行嗎?小人人微言輕,恐怕是難起到作用。”
邱華章道:“不會,事情本來會辦,你只管在信的末尾署名即可。”
吳一山有點猶豫,顯然不大想做這件事,但邱華章在這里,他又沒有辦法拒絕,只好應了。
代筆吳一山的信中,先是說了一個老父親如何辛苦的將兒子撫養成人,又為了讓兒子在外五牽掛,就幫兒子撫養一雙兒女,對于老父親來說,兒子吳啟坤就是他的全部。
如今兒子死了,他絕望傷心,可卻還有人剝開他血淋淋的傷口,往上撒鹽……
這信中,血淚控訴宋寧的不仁不義無道無德。
總之,她查案是多余、剖腹更是嘩眾取寵。
所以請求圣上嚴懲宋寧,不能姑息縱容。
信是第二天早上到京城的,在早朝上,大理寺卿唐從文讀的信,并遞交了奏疏。
聲情并茂讀了出來。
金殿上一片嘩然。
宋延徐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
果然,唾罵聲此起彼伏,都是罵他的。
本來,宋寧一個七品外放的官員罵一頓也沒什么用,更何況,那人皮厚又糙,罵了也不會羞愧。
只有罵她爹宋延徐才過癮。
更何況,他們才剛剛贏了一通,宋延徐搶占了胡大人的戶部員外郎一職,又罵了魏訓昌,這一次一定要抓住機會,將宋寧和他爹一起拉下來。
畢竟,剖人尸首不是小事。
宋延徐一早上被罵懵了。
罵他生而不養,為父為臣都失敗,他不但沒有資格做父親也沒有資格做臣子甚至連做人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有備而來,宋延徐被碾壓的毫無招架之力,得虧禮部的羅子章帶著同僚上前,一番唇槍舌戰,雖沒有贏,但好歹扳回了一點局面。
唐從文一行人,集體要求嚴懲宋氏父子。
連趙熾都聽的一愣一愣的,第一次懷疑他選擇宋寧是對還是錯,他和計春道:“……那小子可真是惹事精啊,一個月都沒有,早朝上已經為了他吵第二回了。”
計春不好說,笑呵呵地道:“不過,這剖腹的事確實不好,此刻鬧成這樣,若是處理不好,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趙熾頭疼:“宋閣老回去了?”
“下午告假回家養病去了。”
趙熾也頭疼:“你給草擬一封密信送去濟南,讓他收斂一些,不要胡來。再這樣下去朕都保不住他了。”
正事還沒做,就讓他跟著收拾幾回爛攤子了。
計春的信寫好,第二天早上往濟南送。
宋延徐沒回家,而是去羅子章家中做客。
接過羅子章的茶,他喝了一口滿口的苦澀,實在是有口難言。
他是得了好處,可今天被罵成這樣,他真是寧愿沒有得宋寧的好處:“今日金殿上,辛苦羅大人了。”
“宋閣老,小宋大人是個有熱血報復的年輕人,您應該鼓勵他。”羅子章道。
他上次還因為宋寧在順天府辦案,意外讓他跟著出了一次風頭。
他對宋寧的印象很好。
沒因為兒子得意,到因別人的兒子驕傲了一次。
“你不懂,你要是我……唉,不說了,此事不用管,她惹出來的禍事她自己處理。”宋延徐是真的不想摻和,沒他的好處,“更何況,她這也不是熱血,她這根本就是胡鬧。”
羅張子不認同,可又不好直接反駁宋延徐,只道:“如果宋閣老不介意,下官可否給小宋大人去一封信?”
宋延徐頷首:“你是前輩,是他的榮幸。”
羅子章應是,回衙門后立刻給宋寧寫了一封信,讓人往濟南府送。
趙熾和羅子章的信,還在路上。
正月二十九,濟南府衙的理刑館外張貼了明早第二次升堂的告示。
這一次的案件,是重查。
當時隆興達再查驗這個案子的時候,就是鬧的滿城風雨,現在再重查,幾乎人人都在關注。
“宋大人剖腹驗尸到底查出來什么,怎么能把一個鐵證如山的案子推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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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早,是不是發現今天沒有結案???
明天可以,嘎嘎!
我們王爺主動來幫忙了,從等待她求援到主動給她伸大腿,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