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起見姜宣突然生氣,不解他這“氣”從何來,但她卻誠實道:“不了,明日……我會以最自然的狀態去參加登高臺,不會再這般自殘了。”
她既已能夠被選拔入“登高臺”,接下來自是進行另一番打算。
姜宣見她不似說謊,這才將氣給憋回去,實在不愿再見她那慘不忍睹的腿傷,他想了想,便從衣兜內翻出一小綠瓶子扔給她。
“此乃宮……呃,反正是外敷的傷藥。”
陳白起看著他扔給她的藥,她本是有傷金瘡藥的,卻不忍拂了他的意,便用上他的藥,重新將腿包扎了一番。
將腿傷料理好了,她便掏出自己的系統牌金瘡藥,道:“因腿傷的緣故,我這身上亦常配一些傷藥,只怕是比不得你那瓶有用,我便先用著你那瓶。不過你既然隨身備著藥,怕是心中原考量著有用,我既用了你的,便不需要再多留一瓶,這一瓶你且先放著。”
姜宣一看,便明白陳白起是接受了他的好意后,又變著法子來彌補他。
他從來不曾遇過像“陳煥仙”這樣令人感覺心悅舒服之人,他不卑不亢,卻又風趣不古板,與她說話時,他感覺如獲良師益友,看她行事時,古道熱腸算不上,卻每一件事經她手,便變得與以往他見識過的不一樣,她會令他覺得,十分放松與自然,像與親近之人一般,不講究太多禮數與規矩,只需隨心而動即可。
系統:姜宣對你好感度10
陳白起見他一邊暗搓搓地對她心生好感,一邊又抿唇板臉,嫌棄地接過她手上的藥瓶,他拔開藥塞,嗅了一下藥的味道,便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感覺……這瓶藥并沒有中藥的藥苦味道,莫非這假貨?
算了,權當留著當紀念,也不指望她這樣窮苦之人能有什么好東西在身邊了。
夜中竹舍并無消遣的地方,大多數人用過晚餐后,便差不多就寢了。
半夜里,姜宣在榻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一下抱怨床板太硬,一下子嘀咕被子太單薄,噴嚏聲一聲又一聲,伴隨著蹬腿踢被的聲響,擾得一向淺眠的陳白起難以入睡。
陳白起突然翻身下床,披上外袍,大步走到姜宣的床邊。
“你起來!”
姜宣迷瞪瞪睜開眼,一見陳白起站在他床邊,窗外透來的陰涼白月光,映在她面無表情的臉上一片陰影,令人不禁一悚,他立即翻坐起來,茫然又無辜地看著她。
陳白起不與他說話,徑直動手將他的被子抖好撣平整便鋪在床上,然后讓他躺上去,姜宣亦不知道是睡糊涂了還是被陳白起的氣勢所攝,便乖乖地躺下,陳白起問他床軟不軟,姜宣道“軟”,可他又說,不蓋被子,夜里豈不會更冷。
陳白起沒理他,從自己床上取過她蓋的那一床被子,讓他挪挪躺進去一些,自己便躺在他的側手邊,將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如今陳白起是一個“男”的,再加上這姜宣看起來如此稚嫩,在她心中并無男女間隙。
姜宣以前并沒有這樣親近地與別人一塊兒睡過,在感受到陳白起的體溫與氣息時,一時渾身不禁繃緊僵硬,他想喊她起來,但一想,他們兩人都只剩一床被子了,便又喊不出口。
漸漸地,他感覺鋪墊軟軟地,身邊躺了一個人,她不動,卻散發著一種暖暖的氣息,像陽光曬過的味道,他在胡思亂想之中,慢慢地睡了過去。
在他睡后,陳白起方側過臉看了他一眼。
少年入睡后的表情,就像可愛的天使一樣,恬靜而稚氣。
這才是少年吧,驕傲卻不失真誠,滿腹心計卻亦有觸動的片刻。
看著姜宣少年,陳白起不由得想起了牧兒,不知一人在家是否已經安眠了呢?
翌日,陳白起感覺身體像被一條大蟒蛇纏得快透不過來氣,她一睜開眼,便看見一張放大的臉在眼前,她瞳仁收縮了一瞬,電光火石之間這才記起昨夜之事來。
見姜宣沒醒,陳白起掙了掙,望向窗外濛濛,布滿一層寒汽,她又轉眸看向姜宣的臉,白天看跟夜晚看又有一種不同的感受,他的皮膚白皙而細致,滿滿的膠原蛋白,飽滿而鮮嫩,幾乎看不見毛孔,而且布上一層細細的嬰兒絨毛。
陳白起這個怪阿姨一時心動,忍不住伸出手指輕戳了一下。
卻不料,她的手指一下便被人狠狠抓住,若非陳白起立即調整姿勢,估計得嘣地一下給掰段,姜宣睜開一雙凌厲,但眸底卻混沌迷糊的眼。
他看著陳白起一會兒,又感覺到自己手腳并用纏在人家身上,逐漸清醒后,猛地一驚,伸手便將她推去。
陳白起朝后一仰,忙喊道:“姜宣,我有腿傷。”
這一喊,姜宣腦子一根筋似被觸動一下,他手比腦子反應更快,反射性地將她給拽了回來,陳白起一時不受控制地猛地撞進了姜宣的懷中。
姜宣被撲了個滿懷,他一僵,幾近無可奈何地咬牙道:“陳煥仙,你趕緊離我遠一點!”
陳白起揉著被撞疼的額頭,抬頭,見姜宣一副兇神惡煞卻又面紅耳赤的尷尬模樣,不禁撲哧一笑:“姜宣,莫急,我這就起。”
陳白起一下地,姜宣便趕緊從旁起身穿衣,他扭轉過身,硬聲交待道:“此事不準你告訴任何人。”
陳白起回到自己的床鋪,也在穿衣服。
她怕他惱羞成怒,自是背對著他,她道:“這事本沒什么,聽你這么正經一交待,我都覺得有些奇怪了。”
姜宣反嘴:“哪里不奇怪了?”
兩丈夫躺同一張床上,還……抱一塊兒?!
“我常常與我兄弟一塊兒睡,所以并不會不自在。”陳白起解釋道。
“你有兄弟?”
“嗯,一個弟弟,叫牧兒,很乖順漂亮。”陳白起想了一下,卻想不出更具體的描述令姜宣感受牧兒的可愛,便脫口而出道:“與你一般。”
姜宣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后,卻是狠瞪了陳白起一眼:“你說誰乖順又漂亮了!”
陳白起睜著眼,立即從善如流:“我弟弟。”
姜宣瞪了她一會兒,便哼了一聲道:“陳煥仙,不可哪這種詞形容一名丈夫,否則……你會挨揍的。”
陳白起想起這時代的贊美詞匯習慣與現代不同,便虛心接受點頭。
這下姜宣才被安撫下來。
姜宣估計歷來是衣來伸手之人,自己穿的衣服歪七扯八的,陳白起沒有幫他,因為他那一身衣服太復雜她一介平民也不知道從何下手。
所幸,一出門便遇見一大早便守在竹舍的四士,他們先向姜宣行了一禮之后,便看向陳白起。
姜宣伸開手,一人蹲身給姜宣整理衣物,另外三人則趁機向陳白起來搭話。
“緇臨,福棠。”一長相清秀的綠衣少年自我介紹。
“鄒薛,子丹。”一身材高大的藻紋青衣少年自我介紹。
“滋縣,丘郭。”一五官普通卻氣質上佳的黑衣少年自我介紹。
陳白起應禮,回道:“原鄉,陳煥仙。”
“你有姓,可是哪一國貴族的后裔?”叫福棠的綠衣少年,揚起一抹清甜笑容問道。
陳白起亦回以笑,道:“據先父所述,吾乃殷國春申君的后人。”
身材高大的子丹眼梢微吊,淡淡道:“卻也是貴族之后,只是奇怪為何落魄至此?”
他打量陳白起一身寒衣行頭,評估奚落。
陳白起面上并無不快,她道:“時運不濟,人便如這世道一般,總有風云起伏跌宕,”
這時,姜宣面露不快,上前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爾等四人且自行去登高臺,吾與煥仙一道。”他面色如與陳白起第一次見面一般,帶著一種高不可攀的冷傲與疏離。
四人一怔。
卻是不敢多言,他們猶豫了一下,便看向陳白起。
很明顯,他們想讓陳白起代為求情。
陳白起卻也開口了:“難道上登高臺不只一條路?”
姜宣看向她,表情緩和許多:“自是,你不用擔心,我會帶你上山的。”
他暗示他會照顧她受傷的腿。
陳白起感受到他的好意,便笑道:“那便有勞了。”
那四人見陳白起并不幫口,便面色難看,卻是不能夠反駁。
他們四人意難舒地離開之后,姜宣便對著他們的方向冷下臉,道:“那四人皆是田文的走狗!”
田文?
陳白起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后,便知道這人誰了。
田文不就是她昨日遭遇的孟嘗君?
那個罪惡值候選主公?
陳白起腦中一下便將其對等起來。
“他們是孟嘗君的人?”陳白起問道。
“沒錯,他們名義上說是田文派來保護我,其實怕只是在監視我的行動罷了。”姜宣目露寒意,冷聲道。
陳白起裝糊涂:“你與這孟嘗君?”
“你當真不識我?”姜宣以一種“明眼人不說假話”的眼神睨著她。
陳白起挑眉,這是要跟她挑明身份了嗎?
這時,系統“滴”一聲發出一大串提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