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一曲……鳳求凰?!
這個舞女求對那個……孟嘗君唱鳳求凰?!
豁!簡直好生……大膽!
所有人都驚呆了。
陳白起唱完最后一句,不顧別人的反應,便一個伏身臥膝,似雛鳥歸巢一般依偎在孟嘗君的膝上,并將自己的臉放在他舉手可摘的位置,由下而上,目光清亮而安靜,隔著一層紗幕凝視著他。
若他今夜愿意留下她,便會親自將它摘下,若是不愿意……
她也會想辦法讓他摘下的!
反正她也估算好了,再不濟是她被他摔跌在地,那時候便趁機將面紗扯落……
已經完全融入“美人計”這個角色的陳白起暗搓搓地打算著。
雖說心底有腹案千萬,卻也抵不過眼前的情勢緊張,畢竟若討好不了眼前這個反派大BOSS,便只能淪落到下面給那些狼豹“分食”了。
這樣的眼神跟以往孟嘗君見慣的那些既懼又諂媚阿諛的怯軟眼神不同,她的眼睛如此清亮似星,仿佛完全藏不住一絲污垢之色,干凈得如無辜的小鹿一般。
但真正的“無辜小鹿”見著他,只怕是早已驚懼逃跑了,哪會這樣靜靜地看著他,伺意親近。
呵,孟嘗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到底還是伸出了手,他的手像保養得宜的玉石,骨節分明,戴著一枚貔貅鏤空黃金鑲黃玉的戒指,然卻在半途中頓了一下。
他覆下臉,男性特有的濃厚氣息撲灑在陳白起的面紗上,他聲音磁性而低冷,用著一種令人骨頭都酥軟的暗啞音調:“你……可在勾引本公?”
陳白起禁不住哆嗦下,感覺渾身的皮毛都張開了,這邪惡值爆滿的人說話都帶著毒。
她穩住表情,睫毛忽閃,三分天真二分期待地問道:“那……孟嘗君愿意上勾嗎?”
面上如此,心底卻在苦愁深大、咬牙切齒——她絞盡腦汁想出來的驚艷出場,一、定、要、上、勾、啊。
孟嘗君直直地看著她,這樣面不紅色不改地被人反調戲倒是頭一遭,不提別的,僅為了這個新鮮感,他倒是不介意與她多“玩”一會兒。
他長指一勾,便摘下了她臉上那輕飄飄的面紗。
她有一雙獨世一絕的眸,孟嘗君料定長相若不是長得太歪,定亦能入眼。
雖如此想,但隨意掃眼過去,只見此女面紗下,長眉杏眸,眉尾涂以淡淡的薔薇色粉黛,唇清眼媚,額前墜落那一顆紫金水晶墜子,令其眼中如繁星閃爍,相映相輝,像鋪滿了銀河。
她望向孟嘗君,迎著他難辨真實情緒的目光,忽地綻放笑靨。
那一刻,美目盼兮,素肌不污天真,曉來玉立瑤池里,美不勝收。
孟嘗君本來面無表情的臉,目光一窒,整個面部肌肉極速地收緊了。
但那只是那么一瞬間發生的事情,轉眼又逐漸生了顏色,像邪魅縈繞的色如春曉之花,他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后勾出一抹邪意猖狂的大笑。
“善!果真值當得上千年一人之稱!”
孟嘗君驀然起身,鐵臂一把便將身若無骨的陳白起輕易扯起,徑直攬入懷中。
唔,好大一身酒味,熏鼻得很,他到底已喝了多少酒了?對酒氣敏感的陳白起嘴角抽了抽。
她不愿太露臉,這臉也只是露給孟嘗君一人看罷了,因此便依順地窩在他懷中,仿佛羞澀不已一般。
雖說這張臉已靠妝容減淡了幾分“陳煥仙”的痕跡,再加上這一身的裝束、神色、姿態,她相信她再像“陳煥仙”,也不會有人一眼便朝兩人有關系上想。
當然,她也不愿意讓沛南山長等人瞧見她的臉,之前靠著月下夜色朦朧,再加上她頭上綁了一圈繃帶,病軀嬌態,躲躲閃閃,她相信應該還是沒有多少人會特意關注她究竟長成什么樣的。
可今日卻不同了,所以她才使勁靠“妝”,總之不平白惹嫌疑就是了。
“今天這個美人,看來本君得收了!”孟嘗君聲亮高堂,笑意盈胸,突突地震動著,陳白起臉貼著他的胸,滿耳都是他心跳的聲音,不自在之余又暗松一口氣,但也忍不住為今夜的“睡眠”問題擔憂起來了。
見孟嘗君懷抱美人開懷大笑,底下的人都紛紛起身,想偷偷窺得美人一眼,卻又見孟嘗君護得緊,只剩一個黑黝黝的后腦勺可見,便心知孟嘗君這人獨占欲特別強,平日里賞賜雖大方,但但凡他上眼的東西卻容不得任何人染指,所以便也無人敢老虎頭上捉虱子,哪怕心中好奇得不得了,也不敢有人聲膽呼吵鬧瞧一瞧美人面紗下的真容。
于是他們有言不由衷地恭賀,有色相皆露的覬覦,亦有遺憾與眼冒精光的陰沉,但這一切都因在孟嘗君面前,收斂得十分隱晦。
有本事統領這一群不可小覷的邪惡勢力,孟嘗君自然并非是一個什么手慈手軟之人。
“此等美人就該是主公的!”
“今夜主公榻邊定不會再空虛了,哈哈哈……”
“呵呵,如此尤物在身邊,怕是今夜主公定得勞累耕作了,諸位說,是不是?”
“然也,然也。”
姬妽站在鼓前,兩眼地看著嬌小柔軟的陳白起被高大壯碩的孟嘗君攬入懷中,本想笑著說出恭喜君主又得一美人,卻他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了,眼睛漲痛得很,像血管都沖擊著眼球,下一刻便要目眥盡裂。
“趕緊將方才的舞女找出來,這最美的麗姬已讓主公奪得,剩下的便可讓咱們可盡挑,今夜無歡無盡啊,哈哈哈……”
但其它人卻鬧騰得兇,嬉笑色相,唯沛南山長、張儀與衛溪那一席桌卻異常沉默,甚至有幾分對此面畫的排斥。
他們目光冷淡而銳利地盯著被孟嘗君半擁半抱的少女。
倘若這姬妽有問題,那么獻上的舞姬自然亦有問題,但眼下如此情況,只怕他們阻止亦是不行了。
一來孟嘗君只怕醉了,且對此女有了興趣,二來他對他們亦有避忌,貿然開口一來無憑據,只怕更生隔閡不快。
“姬妽這次辛苦為本公覓得美人,算你一大功。”孟嘗君手臂一收緊,幾乎將陳白起整個人卷入胸臂之中,只余一頭瀑布般散落的烏黑發絲在外。
孟嘗君低頭瞥了一眼,見她像軟絨的白兔一樣乖順異常,無半分抗拒與僵硬,仿佛在他伸手將她收攏時,便已化成一汪春水融入他的骨血之中,不分彼此。
孟嘗君眸色突地一黯,深不見底,卻又暗涌浮動。
“好了,今日本公累了,你們且繼續歡樂吧……”孟嘗君勾唇一笑,捏起陳白起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發中,英俊的側臉,面部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今夜本公的歡樂……便全部留給你了,嗯?”
陳白起聽出他一語兩關,面上不由得浮上兩片紅云,羞羞地垂下長睫,睫毛似不安又似緊張地輕顫著,像蝶翼般扇動。
實則心底只剩——呵、呵。
如意調戲完懷中的小東西,孟嘗君便眼皮倦倦地撩了下方一眼,便攬著陳白起醉意迷朧地搖搖晃晃離開。
“哈哈哈……主公是著急要辦了這個小美人,咱們便也不攪擾主公雅興了。”
“小的們恭送主公——”
孟嘗君擺了擺手,嘴里懶懶道:“嗯嗯——”
當即一隊精兵銳甲的侍衛從殿內而出緊隨其左右,如萬星拱月便簇擁著孟嘗君一道浩浩蕩蕩地離去。
他便帶著陳白起回了自己的寢樓。
他們轉過小山,沿著清流,踏上“沁芳橋”,經過數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階下石子漫成甬路,有大株梨花,闊葉芭蕉……一路走來,陳白起很安靜,活像個啞巴似的,而孟嘗君似醉得厲害,喉中哼哼嗯嗯的,走起路來都是晃的,因為攬著她的緣故,基本上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活像一座酒氣熏天的大山一樣。
到了寢樓,進門便是曲折游廓,突然一陣大風襲來,檐下燈籠左右搖擺,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恍若鬼魅般,忽地,孟嘗君止住了腳步,反身便一把便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臉。
他手指無瑕,蒼白,微微透明,而又有一種冰冰涼的觸感,掐得她臉上的嫩臉生痛。
但陳白起卻沒有過多驚嚇,或許她早料到這孟嘗君會翻臉無情,也或許是她早就在等這一刻,總之她并沒有被這突出其來的遭遇唬變了臉色。
“這張臉近看,果真還真有幾分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