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白起這樣講的眾腳夫都險些咬到舌尖,他們雖知這群蠻人對他們講的土話不是威脅便是恐嚇,但畢竟不曾聽明白,于是便可以揣著明白裝糊涂,給自己一點站定腳、穩住膽的力量。b8f3
但如今陳白起卻不給他們存半分僥幸,待她直接戳破這層遮掩布之后,他們才哭唧唧地發現,他們對于這群來者不善的蠻夷其心畏懼近膽顫啊。
這下方才義憤沖動想救人的,都被現實給打擊得萎縮地抖了抖肩,小眼小心又驚懼地窺視著前方,默默地低下頭來,仿佛這樣降低存在感便能帶給他們安全感一樣。
唯幺馬這時摸上前,他其實長得也是高壯黝黑,但到底中原人的五官要比蠻夷深邃突戾的五官要柔和些,以往不覺,眼下雙方這一對比卻覺幺馬那張憨厚老實的臉更加純良無害了。
他擠開了人后,便輕松走到了真空地帶的陳白起身邊,他看了看前方,小聲問她:“你如何知這蠻人之語啊?”
陳白起沒回答他,眼下這冷峻而僵峙的氣氛因對方的強勢而變得十分緊張,她可沒閑心跟他扯謊。
她對著蠻人講了一句:“¥&,&”
她的語氣十分平靜,卻令那群蠻人都瞪大了眼睛。
系統:翻譯——貨物有本事便取走,可人你得放下。
其實她并不懂這蠻夷小語種,可系統卻有翻譯功能,對方的話給過系統翻譯她能聽懂,她也可根據系統的聲譯來照本宣科讀出。
意外碰到一個外族人懂得講他們那里的話,這群蠻族人頓時對陳白起來了興趣,在他們眼中,陳白起明顯已經跟其它“白羊”不同了,再不濟也是一頭出眾的“黑羊”。
那拎著老腳夫的黑蠻漢注意力也集中在了陳白起的身上,他五指一松便放開了老腳夫,而脫力的老腳夫就跟破敗的布袋一樣沉沉地一下便摔倒在了他的腳邊匍匐猛咳,像脫水的魚一樣。
而那蠻漢一邊用著一種不屑又陰沉的目光打量著陳白起上下,見她五官扁平,身無二兩肉,身高還不及他的胸肩,一副娘娘腔的模樣,但卻還無知地為其它人出頭。
無知又愚蠢的外族人,她還真以為會講一點他們的話,便能從他們¥族得什么優待?
呵他那一雙陰戾的三角眼瞇了瞇,怪里怪氣地咧嘴笑了一聲。
系統:小兒,你會講我族之言?
他說話時,聲如暴雷,誰聽了都覺得耳朵不舒服,然不等陳白起回話,他便突然變臉,怒喝一聲道:“9&¥¥!”
系統翻譯:小子有種啊你!
陳白起忽然意識到不對勁時,只見那蠻漢已如那變天的“風暴”,一腳便踢向毫無防備的老腳夫。
老腳夫腹部受到重擊,整個人后仰,依著老腳夫的身量跟體量(約七十幾公斤、一米七八),接理說這一腳力氣再大,沒用助力,頂多也就將人踢出幾米,可偏他腳力驚人,直接一腳將人給踢到半空去了。
陳白起抬頭。
“幺馬,將人接住!”
她沒有用英雄藥劑是接不住人的,而在場的人,只有幺馬身量跟力氣夠條件,恰好又是離得最近的人,她自然第一時間喊他幫忙。
幺馬一驚,變故突生,他倒是反應夠快,在人還沒有掉落地面時,立即沖上去,雙臂狠狠一接將人抱住,之前他猜測過估計會很重,可一觸碰到人時,他被撞得連退了好幾步才停下,這才知道那蠻人用了多大的力氣,這一腳,若他不幫忙,估計老腳夫就給他活活踢死了。
當然,眼下雖沒死,但也傷得很重。
噗——
老腳夫噴出一口血,血中還混雜著一些細榍肉塊內臟。
陳白起表情一緊,忙上前,其它人也吵吵嚷嚷地圍攏過來。
幺馬趕緊將人小心地放下,可放下后,卻有些手足無措了:“這、這下怎么辦?”
他可不懂醫,身上也沒帶藥。
陳白起則立即蹲下,給他服下傷藥,可老腳夫的傷十分嚴重,陳白起懷疑傷了內臟肺腑,只能暫時穩住其傷勢。
這時,那個踢人“玩”的蠻漢桀桀地譏笑了幾聲,然后他又罵罵咧咧地講了一句土語,便掄著拳頭直面砸向陳白起的腦袋。
其它人此時的注意力全放在受傷的老腳夫身上,因此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那蠻漢的殺意,而陳白起雖低著頭,但并非對周圍的變化全無察覺,她眼角勾起眸光冰冷,尾指蜷縮至收緊,正等待他的到來……
只是沒等到那蠻漢這一拳頭打下來,在貨車旁邊檢貨的蠻夷頭領則沉聲喝止道:“¥¥,¥¥&!”
系統:加格,記住你的正事不是殺人,那是殺手才干的正事。
蠻漢頓時動作一滯,略有些憤憤不平地瞪了那首領一眼,似有些敢怒不敢言,他朝陳白起呸了一口痰,便掉頭離開。
而其它人看著方才那慘烈又殘忍粗暴的一幕,本就嚇得直抽抽,如今又見蠻漢想繼續殺人,雖然殺人未遂,但其殘暴兇狠的形象已經深入人心,他們如今是半分反抗的念想都不敢了,就像一只只受驚的鵪鶉,縮成一團動都不敢動。
陳白起見那蠻漢最終停下了攻擊,她心中略為遺憾了一瞬,但眼下老腳夫的情況不容樂觀,她也便不再理會,她扶起一直在咳血急喘的老腳夫,替他順背。
“你沒事吧?”
陳白起眉心擰緊,擔憂地看著他。
她雖給他用了“金創藥”,可她不確認他傷得這么重,能不能夠挺得過去。
“我、我不要緊,咳,咳,方才……多謝了,可貨物、貨物不能讓他們給搶走,若搶走了……咳咳咳咳還不如殺了我……”老腳夫用力地抓著陳白起的手,抓出了青白的痕跡,他掙扎著想要起身。
“不——不要去!”
這時,身后一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腳夫嚇得尖叫著阻止。
他看著老腳夫,面色青白,眼底的恐怖已呼之欲出。
他擺動著雙手,狂叫道:“若再惹怒他們,他們會殺了我們的……一定會,嗚嗚,我、我家中還有妻兒,我、我想活著回去啊……”
其它人在被他那一聲驚叫嚇懵后,也反應過來,立即出聲應和道:“對了,反正反抗也贏不了的,你看他們,他們長得跟我們完全不一樣,他們一條胳膊便跟咱們一條腿般粗,手上又有殺人的武器,他們隨便一個便能輕易殺掉我們啊。”
“那貨搶便搶走吧,只要還活著……我們想活下來,不想死在這個鬼地方。”
老腳夫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本就灰敗如金紙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卻一言不吭。
他可以不要命,但他卻不能要求他們也不要命。
“可丟了這趟貨……我們以后便廢了,家里的老老小小,要靠什么來養活?”老腳夫閉上眼,近乎絕望地喟嘆一聲。
能干腳夫這一行的,不是缺錢得緊,便是別無本事,只能靠賣命跟賣力氣來走商糊口。
每跑一趟貨,他們這些人便是與貨物連在一起的,貨在人在,貨不在……人即便還在,但至此這一行,卻是不會再有人愿雇傭他們了,甚至他們還將面臨著丟貨的責難。
如此,他們相當于就此被絕了財路。
其它人或多或少都聽到了老腳夫的話,不少人面對如此艱難的抉擇都無措害怕得哭了起來。
這里面有許多年輕的、或者說大多數人都是一些年輕的腳夫,他們之中有人是第一次跑商的,有人是跑過二趟或者近途的,但能真正經歷危險而保持理性的,卻只能是一些長年累月跑商的老腳夫。
但即使是老腳夫以往可沒有直面應對這種場面的時候,因為商隊中還有掌柜的,有高價雇傭來的劍客,他們會出手解決一切流寇山匪,哪怕有不小心被禍及的腳夫,但眾人齊心協力,仍舊會有驚無險。
可如今他們之中便是缺少一個領頭人,一個能主事的人,一旦沒有,只靠他們這種慣來沒有主意,聽知道聽從指揮與命令的人去應對危難險境,除了退縮與放棄,別無它法。
系統:商隊支線任務——來自老腳夫的委托,這設下伏擊搶貨的蠻夷猖狂得令人發指,老腳夫重傷相托,請你幫他奪回被蠻夷劫走的貨物,接受/拒絕?
任務完成獎勵——老腳夫的感恩之心1,錦鯉緞袍1。
在一片慘淡的哭聲中,陳白起一手卻堅定地按在了老腳夫的肩,淡聲道:“放心,我會替我們將貨物拿回來的。”
“什、什么啊!”老腳夫一時沒聽清,也或許是聽清了,但卻難以置信。
幺馬就站在陳白起身后,他一字不漏地聽個完全,頓時上前抓住人道:“喂喂,你就力氣大點,可千萬別干傻事啊,這些人可比流寇還要厲害,你看他們布局如此精密便知早就盯上咱們了,比起人命,貨物丟就丟了吧。”
幺馬到底不是腳夫,完全不能理解這種為財物而丟命的理論。
她轉過頭,看著幺馬道:“這一趟跑商,本是我求來的,這個責任我不能推脫。”
這話別人理解不了,或許連幺馬都理解不了,可她心底明白。
這一趟跑商本是她與莫成的交易內容,雌女會在這種風頭火勢的情況下還摻和進魏國這淌混水中,本不是自愿,若她是真兇便罷,若不是……她便相當于因為她的緣故而人財兩空,還有這些腳夫啊……
“你欠她……不存在的,這件事情本是莫大人安排的,你……你別沖動啊。”幺馬著急地小聲道。
陳白起卻笑了,但這笑意卻摻雜著那么點冰雪封疆的意味:“可我咽不下這口氣啊……”
她的主公、她的知己好友、她的親人師長現在都被埋在邃洞之中情況不明,之前不知道是誰下所害便罷,可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她若不先替他們討回些“委屈”,當真是過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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