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一的謀士又掛了
什么情,社會主義兄妹情嗎?
陳白起看到他望向她時,眼底幾乎要灼燙過來的烈焰,好像一把火將他曾經的厭世與漠然幽暗部燒盡了,有另一種不一樣的東西從灰燼中慢慢躥芽生長了出來。
或許是難得在別的地方靈光一回,陳白起終于察覺到或許白馬子啻對她的感情好像跟她曾經以為的不太一樣。
她斂了斂眸色,有幾分沉思。
而這時,在一群巫族中的謝郢衣終于聽不下去了,他取來半張面具戴在臉上掩飾在南昭國的身份,起身迅速越過跪擋在他身前的族輩們,站到了空闊寬敞的地方。
“她是我巫族的巫妖王,圣主已經明確選擇了巫族,如此死纏爛打未免也太過難看了!”
他錚錚厲言,無畏坦然而出。
陳白起轉眸看向他。
白馬子啻長睫半垂落,也冷冷瞥向他的方向:“孤與她的事,與何干?”
他的氣息十分危險,似下一秒便要狠厲出手。
巫族其它人這時亦紛紛起身,站在謝郢衣的身后對抗著白馬子啻散發的濃烈惡意。
謝郢衣卻不怕他,他迎視著對方,擲地有聲道:“自然與我有關,圣主與我有婚約在身,我將會是那個永遠陪在她的身側的人,是以她的事我責無旁貸。”
白馬子啻聞言面色一怔。
他在說什么?
誰與誰的婚約?
耳中似被什么堵塞住了一樣,周邊的聲音一下便不太清晰了,他冷靜著臉,雙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極為緩慢地落在陳白起身上。
“他、的、話,當真?”
婚約?
短短幾月,她便在巫族有了婚約者?!
眼底的暗色越來越濃,如墨稠一般化成了一股孽欲黑海。
陳白起一看到謝郢衣出現,便猜到他或許會提及這件事,雖然她并沒有應承下這樁婚約,但也不會當眾否認這件事情來打臉謝郢衣。
噯,都是債啊。
異象出現不過片刻便歸于虛無,陳白起額心圣銀紋亦褪去,但她此刻的關注度與存在感卻依舊是無人能比的,她走出星月陣,十二族老亦出陣,如同默契一般站在了她的身后,與白馬子啻形成了勢均力敵的局勢。
她沒有回答他,只挑選著一些不太刺激的詞道:“白馬子啻,人與人之間講求一個緣法,緣聚緣散,緣幻緣滅,這皆有定數,強求不得,與我之間起因于惡因,結亦是惡果,如今便緣盡于此吧。倘若非要在今日鬧事,那我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她想勸他就此罷手離開,不想傷他,不想當著巫族的面與他鬧成死我活的局面。
可她的心思,他不懂。
哪怕她已經足夠溫和地拒絕了,但仍舊扎心。
“惡果?就是這樣看待與我之間的?”白馬子啻清漣不妖的面容帶著不解的疑惑,但他的眼神卻像會吞噬一般陰暗,不見寸光。
對于他聽話不聽重點,陳白起也是無奈了。
難不成他以為他們這樣的身份還能結出善果?
她擺脫不了這具身體帶來的附加條件,就如同他生來便是白馬氏,生來便注定要繼承祖輩們留下的血債仇恨,這是無解的。
他真的生氣了,她清晰地感知到這一點。
她移開視線,用最平靜的語氣道:“今日出現得如此恰到時候,若說不是有人通風報信,我還真的難以相信。”
她轉移了話題,同時也是想他冷靜一些。
“有人通風報信又如何?”白馬子啻掃了一眼般若彌生,將她被拋在人后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收盡眼底,他又看回陳白起,卻半點不按她的套路走,固執著舊事重提:“子芮,孤若不放手,便離去不得。”
看來,他非要帶她不可了。
陳白起抬眼,變回黑色的瞳仁掩在一雙風情又清冷的桃花眸中,她一點一點收斂起情緒,像石塑的神像,既可以慈悲憫人也可以鐵石心腸。
“若時間能夠倒朔,我寧愿不曾救過我。”
這樣一來,她與他便不用變成現在這樣的情況。
而她這冷酷無情的話一落,白馬子啻臉遽然一白,感覺心臟處傳來一陣刺痛。
“……后悔了。”
他以為他這一生只為南昭國的仇恨而生,他無心,亦無情,但如今卻因為一個視他為仇敵的人而心痛。
可笑啊……
白馬子啻嘴角顫了一下,然后慢慢勾起了嘴角。
“呵呵……”他抬起了下頜,臉上的笑死寂成灰,兩眼漠漠地望著她:“在選擇成為巫妖王時,便沒打算給我們之間留下任何余地了吧。”
只要她不成為巫妖王,他都可以說服自己忘記她是巫族的人,他做了那么多,想讓她徹底背棄巫族,讓她對巫族絕望,但最后……她還是選擇了他們。
陳白起沒出聲。
而一直安靜觀望的巫族見圣主當真與那白馬子啻當眾劃清界線,那一顆高高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
十二族老揮臂一振:“白馬子啻,今日便讓有來無回!”
白馬子啻已被徹底激怒,他瞳仁放大,眼角瞿紅:“閉嘴!”
他身后的暗薩仰天嘯叫一聲,如彈丸一樣射出四處,他們手上攥著雷光丸,分散的位置從各個角度朝地上猛地一擲,頓時“嘭”一聲的轟炸巨響,石板炸裂,塵飛土揚,并且四周彌散開來各種顏色的煙霧。
咳咳——
萬沒想到他們手中有這種東西,受到雷光丸爆炸影響的巫族及時展開了一道大型屏障,而巫武受了重傷的則暫避鋒頭,其它一涌而上與暗薩交手。
山風吹著煙霧將整個祭壇都籠罩了起來,伸手不見五指,白馬子啻朝著陳白起所在的位置走去。
這時,一道熟悉又依清恬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兄長……”
“阿兄……”
他腳步一頓,便看到一身白裙籠金紗衣裙的少女朝著他這邊跑了過來,她似乎受了傷,捂著一條染著血跡的胳膊,踉踉蹌蹌地走近了他,然后一頭撲進了他懷中。
“阿兄……終于來接我了。”
帶著哽咽的委屈聲音在他胸前悶悶傳來。
“阿、阿芮?”他些回不過來神。
“阿兄,方才那些話都是我騙他們的,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可來得太晚了,我都怕不會來了。”
白馬子啻愣住了,慢了半拍腦子才開始轉動,他垂下眼,難以置信。
“說的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啊,阿兄,阿芮不想當巫妖王,只想與永遠在一起,可信我?”
白馬子啻木然著臉,眼底似有抑壓不住的洶涌,他垂落的雙臂,緩緩舉起,想要回抱住她。
這時,前方似有什么人在靠近,他冷然機質的瞳仁抬眼,卻看到一張與懷中一模一樣臉的少女正朝他走過來。
她看到了他,也同時看到了他懷中的人,她頓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吭,靜靜地看著他。
但白馬子啻卻是一眼就認出來她了。
“子芮……”
“兄長,我才是阿芮,她是假的!”他懷中的少女急急道。
他猛地低下頭,一把掐住她的下頜,將埋在他懷中的小臉抬了起來。
與前方少女果真是一模一樣的臉,并且還是一模一樣的打扮。
她一雙染粉桃花眸含淚,卻又倔強得不肯滑落,那雙稚純童真的眸子像只能裝下他一人那般真摯。
“阿兄,我是的阿芮啊,別被她騙了……”
比起前方那個寡情淡眸的少女,眼前的少女更像他的“阿芮”。
可是……
“裝得很像,只可惜,現在的她不會再用這樣的眼神來看孤了。”
他眼神荒涼卻又冷酷,就好像清醒地守著一間不會有人歸來的空房子,但又除了那個人,誰都不允許踏足。
少女聞言一僵。
她反應極快,見一計不成,便毫不猶豫地出手。
白馬子啻覺得胸前一陣劇痛傳來,他嘴角溢出一絲血。
他一掌將懷中的人拍出去。
噗——
般若彌生噴了一口血,捂著胸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她用袖子擦掉嘴邊的血,指著他笑了起來:“哈哈哈……以為她還會這樣對嗎?哈哈哈,可笑……可笑啊,這么簡單就上當了,不是為了利用她嗎?對她,分明用了真感情,哈哈哈,可笑,竟然愛——”
噗——
一根銀絲穿透她的心臟刺入地面,般若彌生睜大眼睛仰著朝后倒去,口中不斷涌著鮮血。
收回手的白馬子啻面無表情將胸前插著的匕首拔下,哐當一聲扔在地上,再抬眼看著前方的少女。
卻見陳白起一躍而至,及時伸手抱住了倒下的般若彌生。
般若彌生僵硬灰暗的目光看向她,辨認了一會兒,才看清楚人。
“妹、妹……”
陳白起愣了一下。
她最后用力緊緊攥著陳白起一角衣服。
“是妹妹……”
她好似終于卸下了身上一直背著的重負,嘴角遲緩地微微揚起,然后在她懷中閉上了眼睛。
低不可聞的遺言仿佛還留在陳白起的耳邊。
“我錯了……”
只是她,早已回不了頭,只能一條道走到黑,這是她可悲的地方,她不知道她還有其它選擇,她眼前一片漆黑,仿佛什么路都沒有了。
她錯了,可她死不悔改。
感覺到懷中人的呼吸脈搏停止,陳白起才道:“人之將死,其鳴亦悲。”
“不會是在同情可憐她吧。”白馬子啻捂著傷口,臉白如紙,幽幽一雙大眼看著她,語氣像背書一樣細數:“她不止一次想殺了,還傳信于孤來歸墟,不過是想讓在巫族人面前當眾名譽掃地,方才若不出現,她便要借之名來污蔑陷害于,她所做樁樁件件都是想置于死地,此人如毒蛇,不除遲早禍及己身。”
他從不是如此多口舌之人,但看著陳白起那張看不透神色的臉,卻不由得一口氣解釋了這么多,因為他不想她因為這個人而對他心生芥蒂,雖然他覺得若她真是因為血緣關系,便可以原諒般若彌生先前對她做的種種惡事,那么她便當真是蠢得無藥可救了。
“我并無同情、也不可憐她。”陳白起卻是搖頭。
只是看在那僅剩的微薄血脈份上,送她這最后一程。
放下般若彌生,她站起身來。
“不出一刻,巫族便會脫困而出,們的雷光丸撐不了多久,能夠離開歸墟的時間已所剩不多了。”
“可知,若今日不與孤走,來日我會怎樣?”白馬子啻問她。
“來日事來日愁,現下說什么都有幾分意氣用事。”
“是怎么做到的?”白馬子啻好像頭一回認識她一樣:“教孤,如何能做到如一般無動于衷?”
陳白起盯注著一處許久,然后才回視他。
“我對,無情,自可做到。”
白馬子啻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染血的蒼白嘴唇抿得死緊,他兀自站在冷風之中,像泥塑木調一般一動不動,方才好似有人拿一根繩子牽在了他的心腸上,走一步,牽扯一下,最后剌得緊了,除了感到窒息之外,還會陣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