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電腦里肯定就有證據。”安康滿有把握地說。
“你怎么知道?就算他的電腦里有證據,他又為什么把那些證據保留在電腦里等人去找出來?他不會銷毀嗎?”
安康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想了一想。他其實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只是真要去翻電腦查證據還是有一定的風險的。萬一電腦里沒有證據呢?萬一真的像鄭總說的那樣被他銷毀了呢?
但是對于安康而言,如果不把這個賊揪出來,那么他自己就會替這個賊抵罪。
安康決心已定,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許丹尼的那個單反相機不是普通的膠卷相機,而是可以馬上看到照片的數碼相機。因為他拍的照片好,所以同事們經常會拿他的相機看他的作品。這樣的話,如果他拍到了不該拍的內容之后一定會第一時間把照片保存到電腦里,然后再把相機里的內容刪掉。”
“嗯。”鄭黎辰同意。這個邏輯說得通。
“既然那些信息都是要交出去的,那作案的人手里一定會留有一個備份。這雖然是我猜的,但是無論是從心理學、還是從行為學上都可以找到理論依據。”
于是安康給鄭黎辰講了以前在課堂上聽到的關于行為學的例子。一般刑事案件的兇手作案之后有很大的幾率會出現在案發現場。這是一個心理與行為的統計結果,至于原因則有很多:想看看警察都查出來些什么啊,自己怎么規避警察的猜測從而逃出生天啊,想看看自己作案的手法哪里還需要提高啊,圍觀的群眾對自己有什么評價從而獲得心理成就感啊等等,不一而足。但是重回案發現場是個大概率事件。
由此衍生出來,凡是告密者、凡是獲取情報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自己保留一份證據。一方面可以拿這些證據來邀功,另一方面如果哪天碰到對自己不利的局面也可以憑這些證據魚死網破。保留的證據的用途也是不一而足,至于怎么用得看具體的情況,但保留證據是首當其沖需要做的事。
所以安康的結論是許丹尼就算把電腦里的證據刪了,他也一定會在某個只有他知道的地方把證據留下來。
安康說:“那些信息有可能被許丹尼放在了某個移動硬盤里,或者被他放到了哪個網絡空間,也有可能是發到自己的私人郵箱里,甚至有可能回家打印出來然后把所有電子信息都刪掉。當然辦法很多。”
鄭黎辰聽了用手撓撓頭:“你說的這些我都認同,你的分析我也看不出來哪里不對。不過說這些沒什么用啊。就算他真的把證據放在移動硬盤上了,我們上哪里去找那塊移動硬盤?他不承認我們也拿他沒辦法啊。”
這倒也是。以上安康說的任何情況,只要許丹尼咬死不承認,他們確實沒有辦法。難道還能去抄家嗎?況且所有的事情都只是猜測,哪怕有一丁點兒證據在手都可以去報警,動用強制手段去獲取更多的證據。哪怕這個許丹尼不是拿著相機通過資料柜的玻璃反光,而是直接對著電腦屏幕拍了照然后再刪掉,你也找不到證據。
“有一種方法能夠找到證據。”
“什么方法?”
“數據恢復。就算他把電腦和數碼相機上的文件刪掉,也可以用數據恢復的方式把刪掉的內容找出來。”
“刪掉的文件有可能被覆蓋掉,恢復不了。”
“是的。硬盤和相機的存儲器上的那些被刪除的文件可能被覆蓋掉一部分,但不可能剛好全都覆蓋掉了吧。”
鄭黎辰聽了之后仰著頭盯著天花板看了很久,然后把臉湊近了安康問:“安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你是要去看別人的電腦里的資料,光這個行為就違反了我們公司的保密原則。”
此時的安康不再回避總經理對他的眼神與肢體壓力。這兩天安康想得很清楚,今天這一戰不僅是名譽之戰,更是前途之戰。他已經被逼到了墻角,無處可逃。要么盡全力與對手一搏,要么便是被對手撕得粉碎。不成功便成仁。背水一戰,非勝不可。
“鄭總,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不把事情查清楚、不把那個人揪出來的話,我們公司就將永遠處于威脅之中。保密原則是死的,人是活的。況且我們現在是在辦案。保密原則是為了維護公司的安全的,如果公司的安全受到了威脅,那是不是需要特殊情況下特殊處理?”
鄭黎辰無法想象這個小實習生今天對他說話的態度是這個樣子。說話始終不卑不亢,一改之前唯唯諾諾的形象,
他哪里知道安康已經把今天談話的場景在頭腦里演習了無數次。甚至把總經理雙手拍著桌子瘋狂地怒吼“你給老子滾蛋!”的場景也勾勒得惟妙惟肖。盡管安康從來沒有聽過這位總經理自稱“老子”。
人的臉皮不是天生就厚,人的膽量也不是天生就大,而是在無數次的歷練中練就的。安康在這兩天無數次的排練中,終于練成了現在這種處變不驚的氣度。為了保住尊嚴、為了保住這份工作,我特么拼了!
鄭黎辰摸起辦公桌上的一支簽字筆把桌子敲了十幾下,對安康說:“安康,今天你跟我談的內容,你不要跟旁人說。我得把這件事向總部匯報一下。我們是不能隨便碰Danny的電腦的,要么總部派人來查他的電腦,要么總部給我們授權。”
安康點點頭。
鄭黎辰又說:“這幾天你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別人問我們聊了些什么,你就說在聊我們這個項目。知道了嗎?什么都不能說。接下來的事情,我來安排。”
“好的。鄭總。”
“你去吧。”
安康點了點頭,出去了。
回到座位,安康把筆記本電腦打開開始工作。
他一邊工作一邊觀察辦公室的同事們。一個星期之前,在安康看來每一個同事都是心懷要把他掃地出門的巨大陰謀。今天看來,這些同事的舉止行為完全沒有任何惡意,當然也無所謂善意。就連那個相看兩厭的吳墨那張本就十分精致的臉,今天在安康看來也似乎比平時好看了許多。
看來,丟掉的斧子被找回來之后,鄰居一點兒也不像那個偷斧子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