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依然不定期地與周明峰見面、跟著他一起參加陸家嘴的各種活動。但是安康卻從一個純粹的參與者變成了觀察者。他無法確定周明峰是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樣是個惡人。如若不是,自己反倒是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惡人了。
有一天安康正在自己的辦公室打電話。手機里又有一個來電呼叫。安康看到是個陌生來電,于是把正在通話的電話掛掉來接聽新呼叫。
“安先生您好,我是文雅。”手機里傳出一個聲音極好聽的女聲,聽起來似乎有種軟糯香甜的感覺。
“文雅?”安康似乎從來就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我們不是在陽澄湖見過?”
“哦,你是天使,天使。”安康終于知道她是誰了。她就是那位被稱為“陸家嘴天使”的性感美女。
雖然曾經在一次十分尷尬的見面中,這個叫文雅的女人十分不文雅地拿走了安康的一張名片,但是她從來沒有聯系過安康。如果不是那次去陽澄湖,安康幾乎把這個人忘記了。當然,她做過的事情安康是永世不會忘的——太平盛世之下竟然被她綁在一個酒店里。
“有沒有興趣一起吃個飯啊?”對方說。
當然有興趣!
安康并不是對這個性感美女有興趣,而是對這個女人有興趣主動邀一個陸家嘴名不見經卷的小嘍啰吃飯這件事有興趣。
安康按照文雅告訴的地點進了正大廣場四樓的一家中餐廳,便見到文雅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抱著胸欣賞窗外的黃浦江風景。
這個正大廣場雖然座落于江邊,但并不是每個餐廳都有這么好的江景可看的。她選的位置自然是上好的觀景處。
“天使,您好!”安康走過去向文雅打了個招呼。
一個走過來安排點單的服務員聽到安康的稱呼,看了文雅一眼又看了安康一眼,表情十分豐富。
文雅對安康笑了笑:“你下回別叫天使了。快坐吧。今天我請客。”
“這可不行。能和您吃飯是我的榮幸,今天我來請。”
文雅莞爾一笑,不置可否地把菜點了,然后問安康要不要加菜。安康聽服務員報了他們點的菜之后說:“就這樣挺好。”
文雅擺擺手讓服務員去備餐,然后對安康說:“我們之間以前發生過一點兒小誤會。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完全不介意。不打不相識嘛。”
“嗯,這話說得對。你應該不是上海人吧?”
“不是。你呢?”安康回答。
文雅搖搖頭。
接下來兩人便開啟了閑聊模式,天馬行空地邊吃邊聊。一直到安康結了賬在正大廣場門口把文雅送上出租車,他都沒有想明白這頓飯的意義何在?
就是為了向自己表達關于誤會的歉意?不可能啊。大家又不是很熟,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誤會之后相忘于江湖不是更好?
幾天之后,安康終于明白這頓飯的真正用意了。
文雅又一次打電話讓安康去一家會所玩玩。安康去了。到了會所便見到了陽澄湖那個莊園的主人,那位十分有氣質的男士,他也是這所會所的主人,名字叫嚴韶光。
去“玩玩”的人不多,這讓安康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嚴韶光還是像之前那樣健談,飯局中、飯后的酒吧中他給大家講了很多故事。其他人包括文雅基本上都是聽眾,一直到差不多12點大家才各自散去。
之后這樣的活動安康又參加過幾次。安康發現參加的人以他這樣的年輕人居多,都是在陸家嘴做金融的。
之后安康問文雅這個活動的意義何在。
文雅笑道:“交流嘛。你們難道不想聽這些老家伙們談一談金融這個行當的江湖嗎?”
安康說:“我當然是受益匪淺。可是嚴總這么做又為什么呢?”
“找一些聽人唄。再說了,和年輕人在一起聊天,總比和一幫老家伙們在一起懷舊要好。”
這當然不是安康想得到的答案。
他是做金融的,又操盤過那么多的投資。做投資這個工作最擅長的就是要抹開表面上的細沙去發現實質的泥土,穿過平靜的湖面去窺透湖海底的兇險。
“他很看好你。”文雅最后一句終于讓安康明白了。
這個早就實現了財務自由的嚴韶光似乎是想在陸家嘴金融圈挖掘一些有潛力的年輕人。當然這也只是表像。至于挖掘這些年輕人有何目的,安康暫時還不知道。
然而,安康依然來者不拒地去參加嚴韶光和文雅組織的聚會,卻不期在一次聚會中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聚會還是像以前那樣形式不拘、議題不拘。大家正在酒吧聊的時候,文雅讓安康幫他把一個電腦包拎到酒吧旁邊的一間雪茄吧去。安康把電腦包放下準備出去時,文雅叫住了他。
“陪我坐會兒。”文雅一邊手里忙著切一只雪茄,一邊對安康說:“你知道周明峰是怎么回事吧?”
“周明峰?他怎么了?”
文雅把雪茄點著了輕吸了一口道:“你難道還一直蒙在鼓里嗎?你那個投資了三個月就撤資的項目是怎么回事?”
“你是說是周明峰干的?”
“當然。你不會沒猜到是他吧?”
安康說:“我倒是猜過是他,就是卻沒有什么證據。”
“你要的證據,我給你帶來了。”說著文雅嘴里含著雪茄把安康剛才幫她拎過來的電腦包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文件袋,“你自己看吧。這家公司的法人就是周明峰的人,股權是他幫周明峰代持的。”
文雅靜靜地獨自抽她的雪茄,而安康看著這些資料心內卻無法平靜。
他不是為自己被人坑了而憤怒,而是為坑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那么信任、尊重且一直當作導師、知己的人。
這樣的背叛幾乎震動了安康的三觀,然而搖搖欲墜的三觀卻又馬上被文雅安撫了。
“背叛?”文雅用夸張的嘴形地說出這個詞,“他這不是背叛。”
“這還不叫背叛?”安康覺得連“背叛”這個詞也顯得過于輕描淡寫。
“這叫奸計。”文雅笑道,“這一切周明峰是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了的。”
“從一開始就設計好了?他幾年前就故意和我搞好關系,就是為了今天來捅我一刀?”
文雅伸出食指在安康面前搖了搖:“當然不是只為了這一個項目。你仔細想想他這幾年從你這里得了多少好處?再想想如果這一次你沒有發現他,他又會在以后的項目中從你這里得到多少好處?這一次是因為剛好被你識破了。哦不,不是被你識破,而是剛好我出現,并且給了你這些證據。”
確實,如果不是文雅給的證據,安康也許一輩子都只能處于懷疑中而無法了解真相。而且還會因為懷疑對自己照顧有加的一位前輩而處于內疚之中。
接下來文雅就將周明峰的所謂奸計和盤托出。原來這個周明峰之所以按近安康、作為導師來手把手地指導安康,只是為了將安康培養成他所需要的人,立且還要確保安康始終走在他設計好的道路上。安康這個言聽計從的有干勁且不計得失的年輕人,無意間便成了周明峰的槍手。
安康記得他和葉奇有一次討論過高調的事情,現在也終于意識到自己在某些事情上的高調,其實是離不開周明峰的慫恿的。
安康在周明峰的搖旗吶喊中,成了一個敢打敢拼的斗士。
他獲得的要么是美名要么是惡名,而周明峰獲得的是金錢。
金錢,才是周明峰真正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