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又一次到安康家里幫他疊衣服。
搬到龍陽路的萬邦都市花園來住的安康似乎心情也好了許多。小區很大,房子很小。但這套小房子卻令安康有一種知足常樂似的精致感。再加上朱雪偶爾來拜訪的時候幫他收拾,便令這個房子有了家的味道。
午后的陽光瀉在飄窗上。那里坐著安康和朱雪。他們愜意地舉著啤酒瓶隔著一張小桌對飲。也許生活本就應當如此。平平淡淡地欣賞生活中的一點一滴,將生活過成生活原本的樣子,而不是所謂的生存。
安康始終覺得自從大學畢業之后就一直是在生存,幾乎沒有好好生活過。他不知道自己的那些同學是什么樣的心態,他也不理解他們的愜意。
到底是什么壓力和什么動力在推著安康以這么急匆匆的腳步往前走呢?安康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甚至認為那個看起來有些嚴肅的周明峰都要比他愜意、輕松許多。至少他的目標是明確的,他的享樂是真實的。他不是為了虛榮而享樂,他真的是每一個毛孔都在享受他的享樂。
“叔叔,你覺得幸福是什么?”朱雪問。
安康握著啤酒瓶說:“你這個問題算是把我問住了。我得想一想。”
“哈哈哈。每個人都在追求幸福,可是當問到幸福是什么時,大家都要想一想。”
“是啊。幸福是一種需求,但又不是一個需求,而且這些需求在不同的時候又是多變的。比如我現在覺得幸福就是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并不需要那么大,像這套房子就挺好。”
“你現在不是已經擁有這套房子了嗎?”
“我并不擁有這套房子的產權,只是擁有了暫時的使用權而已。而且我也無法把這套房子變成自己心中所期望的樣子,從心理上這套房子永遠都是別人的。我在這套房子里,心永遠都不會有歸屬感。所以幸福又是一種歸屬感。”
“嗯嗯。那你現在能告訴我你的幸福是什么了嗎?”
“經濟上衣食無憂,精神上充實。大概是這樣吧。”
朱雪搖搖頭:“太抽象了。每一個人不都是這樣?你自己的幸福呢?說具體些。”
“老婆孩子熱炕頭,錢多活少離家近。這樣說具體嗎?”
“哈哈哈。俗氣!”
“你看,我說高端了你又嫌抽象,我說具體了你又說俗氣。那你說說你的幸福是什么?”
“不告訴你。”
安康笑道:“不告訴我,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朱雪睜大眼睛看著安康。
“找個說老實話辦老實事兒老實八交的男人嫁了,生一堆胖小子。”
“哈哈哈。”朱雪拍了安康一掌,“信不信我噴你一臉啤酒泡沫。”
酒過三巡。兩人去小區外的社區超市又買了兩瓶啤酒和零食回來。
“我們不坐家里了,坐到樓頂上去吧。”
“樓頂能上去?”
“能,太能了。”安康帶著朱雪坐電梯到頂層,然后爬了半層樓梯,把一個透明玻璃門的把手一擰,那門就開了。
“這個地方真好,怎么不早帶我來?”
朱雪扒在護欄眺望遠處的風景時,安康已經爬到樓梯間的頂上坐著喊朱雪上來。
朱雪爬不上去。安康又跳下來想讓朱雪踩自己的肩膀,可是卻發現朱雪穿著裙子不方便,只好又爬到房頂上從上面拉。費了半天勁,朱雪終于爬上去了。
朱雪站在房頂上向四周眺望了一番,低頭對安康說:“幸福其實有時候就是一種感覺。眼前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鼻子聞到的、舌頭嘗到的、手摸到的。這些感覺匯聚到心里,讓人產生愉悅感,人就會產生幸福的感覺。你說對嗎?”
“你說的都對。不過你走光了。”
朱雪把裙子下擺一捂,瞪了安康一眼,坐下來抓起一瓶啤酒遞給安康。安康把啤酒瓶的蓋子拍掉,遞給朱雪說:“我聽說有人做過一個心理實驗。讓實驗的對象徹底隔絕感觀。實驗對象要戴上半透明的眼罩,他們能看到光但是看不清任何物體。他們戴上隔音耳罩,并且聽耳罩里的嗡嗡聲用來隔絕外界所有的聲音。他們戴上硬手套,使他們無法直接接觸物體。鼻子和嘴巴的感觀也被人為的隔絕掉。”
“聽起來很有意思。就像太空的宇航員一樣,什么都摸不到。”
“不,不完全像宇航員。宇航員至少能感受到手的冷曖、聲光的刺激。實驗對象什么也感受不到。你猜這之后會發生什么事情?”
“我想想。”朱雪把啤酒瓶放下,伸開雙手閉上眼。過了一會兒睜開眼說,“感覺內心的寧靜,并且感受到幸福的感覺?”
安康搖搖頭:“恰恰相反。實驗對象完全無法保持內心的寧靜。他們的情緒和思維甚至比正常的情況下波動得還厲害。而且整個過程中出現了焦慮。這還是輕的,更為嚴重的是有一個實驗對象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幻覺,并導致了恐慌。雖然他們明明知道周圍的環境是安全的。”
“是嘛。你繼續說。”朱雪又閉上眼,想再次體驗那種感覺。
“然后這事兒還沒完。實驗做完了之后,實驗對象在幾天之后出現了各種心理問題。有的時不時出現幻覺和錯覺,有的注意力不集中、有的思維遲鈍、有的緊張、焦慮、煩躁。”
“啊?這么可怕?”朱雪睜大了眼睛問
“是的。所以我想那一句名言‘Know
誘rself',可能不僅僅只是了解自己的內心,而且還指了解自己的感受。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手摸的、眼睛看的、耳朵聽的、舌頭嘗的、鼻子聞的都是在與精神和心理建立聯系。他們就像是精神和心理的基礎,而精神和心理沒有這些基礎就無法建成高樓。對了,你是搞建筑設計的,這個比喻你最了解了。”
“聽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更加注意五觀的感觸了。”
安康點點頭說:“嗯,還有一個說法。如果你不確信一件事辦得對不對。放松你的思維,去感受身體的反應,你就知道了。”
“那我得試試。”朱雪站起來說,“我們下去吧。”
“怎么了?”
“我的身體反應告訴我還在這里呆著是不對的。”
“有哪里不對了?”安康奇怪。
“這里沒有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