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眼巴巴地看著蘇瑾轉身離開,眼巴巴地看著他走下樓梯,又轉頭從窗口眼巴巴看著他走出茶肆。
大概是池棠的目光太過哀怨,令蘇瑾有所察覺。
他走出茶肆后,突然回頭望來,沖她抱歉地笑了笑,作了一個揖。
然而一揖起身時,卻臉色一變,迅速轉身離去。
池棠回頭,果然見太子殿下也在看著窗外,瞧把人家蘇瑾嚇得……
但對方是太子殿下,池棠再為蘇瑾不平,也不敢再腦袋發熱訓斥太子殿下了,垂著頭,支支吾吾道:“殿下……那我也回家了?”
“啪!”
太子殿下手里的茶碗敲在桌上,嚇得池棠瞬間坐直了身子。
“陸七不在,心思又活泛了?”李儼冷冷道。
話剛出口,李儼就后悔了。
他怎么對小姑娘說出這么刻薄的話?
對面的池小姑娘呆呆地看著他,眼神有些迷惑,不知是還沒反應過來他那句話的意思,還是不敢置信他會那樣說她。
李儼拿起茶碗,猛地灌了一口。
茶涼了,入口俱是苦澀,卻令他冷靜了不少。
“殿下的茶涼了吧?”她關切地問了一聲,隨即令人重新沏茶。
待對上他的目光,小姑娘正色道:“我沒有!衫衫在與不在,我都一個樣!”
李儼輕咳一聲,掩住莫名上揚的唇角,問道:“那你約蘇瑾出來所為何事?”
她目光閃爍,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隨便聊聊……”
李儼剛剛平復的情緒,又被她這一句撩起了火。
隨便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
少男少女坐在一起能聊什么?
她怎么從來不找他隨便聊聊?
也不是……以前在陸家的時候,她還是會經常找他隨便聊聊的……
想到這里,李儼心里更是憋悶,端起茶碗又是一口猛灌。
“燙——”池棠的提醒還沒說完,李儼已經燙得將茶碗丟了出去。
池棠嚇得臉色發白,起身撲到他身邊:“殿下、殿下你疼不疼?”拿著帕子想給他擦擦,又無處下手,索性將他一拉,“快!快回去讓御醫看看!”
沒拉動他,反被他握住手,一個用力,往回拉去。
池棠一時不防,跌進了他懷里。
怔愣片刻,騰地紅透了臉,慌忙從他懷里出來,卻不料他手上再次用力,將她拉回。
“阿棠——”他的聲音近在耳畔,較平時低沉了一些,氣息若有不穩,聽得池棠耳朵也開始發燙。
“殿、殿下……你、你燙傷了……”池棠磕磕巴巴道,不敢抬頭看他。
“阿棠……”他不為所動地拉著她,低聲道,“我……”
池棠心口怦怦直跳,覺得自己快窒息了。
太子殿下要說什么?為什么要這樣拉著她?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啊……
“我方才……失言了——”
嗯?池棠抬頭看他,臉也不燙了。
他眸光低垂,眼里清晰映出她的模樣。
“我剛才……惱怒失言了——”他低聲道,“我見你同蘇瑾在一塊兒——”突然頓住,似乎用力地想了想,才繼續說道,“怕你重蹈覆轍,到時候再影響你和陸七的情誼,你又要傷心了。”
侍女侍從們均默默別開了臉。
李儼見她怔怔的不說話,不自覺緊張地捏了捏她的手,小小的,軟軟的,握在手里,令他胸膛內無端生出一股難言的熱切,總覺得還有什么重要的話沒說出口。
“阿棠,我——”
“哦……”池棠平靜地應了一聲,沖他笑了笑,道,“殿下關心我,我知道的。”
太子殿下都向她道歉了,池棠自然也不惱了,只是遺憾,被太子殿下這么一嚇,以后想再約蘇瑾出來,估計就沒那么容易了。
至于其他——算了,還是不要想了……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太子殿下的傷。
“殿下燙傷了,還是快點回宮吧?”池棠擔憂地看著他。
李儼頓覺心里熨帖極了,微微一笑,道:“無事。”說話時,盡量不把嘴張開,免得被她看見嘴里燙起的水泡。
“真的沒事?”池棠半信半疑地盯著他的嘴看,一副恨不得扒開看看的樣子。
李儼被她看得嘴唇有些發癢,目光不自覺地也落在了她的唇上,空著的那只手也似乎有自己的意識一般蠢蠢欲動。
正當李儼覺得有些難耐時,窗外突然一陣喧嘩。
池棠正對著窗戶,聽到動靜直接起身朝外看了一眼。
“咦?”她驚訝道,“是陸大姑娘!”話音剛落,就變了臉色,整個人撲到窗邊往下看。
樓下街上,人群正在散開,將原本走在街邊的白衣女子露了出來。
她聞聲回頭,靜靜地看著十數騎朝她奔來,近前后,將她團團圍住。
“陸子衿?”其中一人傲慢問道。
“正是。”女子的聲音清朗雅潤,從容不迫。
那人高舉黃綾詔書:“吾等奉詔,請陸姑娘入宮面圣!”
陸子衿點頭:“煩請將軍帶路。”
馬上下來兩人,一左一右走在陸子衿兩側,其余人仍舊騎著馬,將她圍在中間,朝宮城走去。
“陛下召陸大姑娘進宮干什么?”池棠不安地問。
剛剛那個架勢,仿佛是押送一樣。
沒有聽到回答,池棠轉頭看他,卻被他臉上的凝重嚇了一跳,忙問:“怎么了?難道這些不是金吾衛?”
“是金吾衛——”李儼答道,沉吟片刻,低聲道,“你現在立即回家,讓你爹毀了手上的東西,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等我消息!”
看著小姑娘驀然睜大的雙眼,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一笑:“拜托阿棠了!”
池長庭聽完之后,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工筆美人圖,沒有動手毀任何東西。
池棠跟著看了一眼,心中又驚又疼。
工筆畫是很費時間的,這樣一幅工筆美人,換成她來畫,最快也要五六天。
但爹爹兩天就畫得差不多了,可見用心之專。
池棠心疼地安慰道:“爹爹別擔心,太子殿下已經趕回宮里了,陸大姑娘不會有事的。”
池長庭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哭笑不得地戳了一下她的額頭:“不是讓你別亂想了嗎?”說著,拿起美人圖,走向炭盆。
他神色從容地抬起手臂,畫卷垂下,引得炭盆中火苗猛竄。
恰在此時,門外有人踉蹌闖入疾呼:“稟郎君!宮中急召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