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雪,臨出門時,凍得池棠冷靜無比。
打聽蘇瑾和梁王的關系很急嗎?不能等春暖花開了再打聽?這么冷的天要往外跑,是在家里燒著炭爐太熱?還是被窩它不舒服?
摁死了無數個爽約回家的念頭后,池棠總算到了茶肆。
一進茶肆,就看到坐在門口不遠處的蘇瑾起身迎了上來。
“池姑娘——”他溫文作禮,說話時呼出的白霧氤氳得面容略有些模糊。
池棠回了一禮,隱約覺得他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
蘇瑾原先坐在門口,只是為了等池棠,既然池棠到了,便換了一處避風暖和的位置。
茶湯沏入,熱氣蒸騰,他眸光溫和地打量了池棠一眼,笑道:“池姑娘仿佛長高了一些。”
笑時雙眸微彎,梨渦隱隱,依舊是溫柔可親模樣。
池棠小臉一紅,害羞地笑了笑,道:“蘇郎卻是風采依舊。”
蘇瑾笑眸愈彎,溫聲問起別后種種。
寒暄了一會兒,池棠抽了個空問道:“聽說蘇郎離開吳縣后去了睢陽書院?”
蘇瑾含笑點頭:“有幸得陸大姑娘引薦,在睢陽書院旁聽了幾個月的課,又逢孔先生前來講學,實在受益匪淺!”
池棠隨口道:“蕭五郎后來也去了,蘇郎遇上他沒?”
蘇瑾有些意外:“蕭五郎也來了?可能是我除了上課很少外出,倒是沒有聽說。”神色間有些遺憾。
池棠“哦”了一聲,道:“我還以為你們都會在明年春天進京呢!沒想到蘇郎來得挺早。”
蘇瑾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第一次進京,想早點來熟悉一下,若能得貴人賞識,會試也多點把握。”
池棠恍然點頭。
蘇瑾和蕭琢不同,蘇家在余杭還有點名氣,到了京城就什么都不是,所以他會想在會試之前向貴人投遞行卷;而蕭琢光憑家世就能得到京城各大世家的禮遇,至于會試,純粹是高門子弟自負才華不想走恩蔭之路的選擇。
“所以你是向梁王殿下投了行卷嗎?”池棠問道。
如果是這樣,倒是情理之中。
池棠也聽說過,在京城,如梁王這樣位高權重的貴人,是很喜歡招攬讀書人為門客的,他們也有足夠的權力助有潛力的讀書人入仕途,屆時再投桃報李,成為貴人們在朝中的幫手。
這樣說來,可能前世蘇瑾真的依附于梁王。
然而蘇瑾卻笑容一淡,搖了搖頭,正要開口時,目光不經意掠過她身后某處,神色陡然一驚。
“隨我來!”蘇瑾低低說了一聲,起身繞過茶桌。
池棠一邊起身,一邊疑惑回頭,頓時驚得一個趔趄。
太、太子殿下!
池棠第一反應是去看青衣。
青衣神色淡然,與世無爭。
池棠也來不及多問,忙起身追著蘇瑾跟了過去。
蘇瑾慢了一步等她跟上,才繼續往前。
池棠頓時紅了臉,心口怦怦直跳。
太子殿下這一眼可真是……
蘇瑾行完禮,發覺池小姑娘沒有動靜,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池棠忙回神行禮,抬頭卻發現太子殿下并沒有看她,而是看著……蘇瑾的手?
“坐。”太子殿下淡淡地說了一個字,將盯著蘇瑾手的目光收了回來。
池棠不情不愿地坐了下來。
她約蘇瑾出來是想打探蘇瑾和梁王的關系。
前世的衫衫婚后過得不好,以衫衫的性子,這個不好,肯定是出在蘇瑾身上。
普明寺法會之后,池棠只以為衫衫是因為發現了蘇瑾不愛她才郁郁而終,但這些日子以來,她又了解了一些前世不知道的事情,覺得可能沒有那么簡單。
陸家是東宮和齊國公一派的,而梁王并不是,甚至梁王還因為永泰郡主跟齊國公這邊關系微妙。
如果蘇瑾是梁王的人,卻娶了陸家的女兒,那會怎么樣?
可是蘇瑾剛剛搖頭了,可見他住在梁王府并不是投靠依附那么簡單。
那究竟事實的真相是什么呢?
池棠現在好奇極了,可是太子殿下在,她不好問啊!
太子殿下怎么就來了呢?他這么閑嗎?居然有空溜出宮來喝茶?
池棠因為一直在腹誹,不敢抬頭,怕被太子殿下看出她的心思。
但不抬頭就能瞞過太子殿下?
李儼看了一眼渾身上下都寫著不想見到他的池小姑娘,臉色漸漸沉下。
以往池小姑娘見到他都笑得很可愛的,只因為打擾了她和蘇瑾說話,就給他甩臉色?
李儼冷冷地看了蘇瑾一眼,道:“你既然得了睢陽書院的薦信,又難得一遇孔先生講學,為何急著進京?”
蘇瑾雖然有些奇怪太子殿下怎么知道他得了睢陽書院的薦信,還是恭恭敬敬把剛才答池棠的話又拿來答了一遍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聽完冷冷道:“為學還應腳踏實地,你天資不差,又有機遇,竟也不思進去,只想著攀附權貴,實在令孤失望!”
這話說得太重了,蘇瑾惶恐起身長拜:“殿下教訓的是,是學生輕浮了。”
“這怎么叫攀附權貴,上次殿下不是還讓周儀投行卷給我爹嗎?”池棠看不下去了。
行卷之風由來已久,憑的也是真才實學,太子殿下不久前還鼓勵過周儀,一轉身就訓斥蘇瑾,不是欺負人嗎?
池棠正義憤填膺,看到蘇瑾朝她使眼色時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太子殿下也抬頭看她,才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她在干什么?竟然當眾斥責太子殿下?她是活膩了嗎?
“蘇郎還是應該腳踏實地!”池棠立即正色改口,末了求饒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
李儼收回目光,繼續說道:“既然已經進京,也當閉門讀書,呼朋喚友之事,等會試過后再得意也來得及。”
“呼朋喚友“都說出來了,蘇瑾還有什么不懂的?
當即目光晦澀地看了池棠一眼,恭敬拜道:“多謝殿下提點,學生這就回去閉門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