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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離開西天寺的時候,還有些心不在焉。
她與方聞山談完了話,可心里還是下不了決心。
方聞山的話固然有道理,但讓她就這么舍棄京中的親人、家業,她又如何狠得下心?別的不提,她母親承恩公夫人還躺在承恩侯府里,不得見親人呢。她已經失去了兄長,又怎么可能再主動離開母親?至少,也得讓她確認,母親安然無恙,不久之后就能好起來。
還有,不管她是否要跟方聞山離開,后者都要在不久的將來外調北方軍鎮,無法繼續在禁衛軍任職了。這件事她要如何跟嫂子說?在兄長死后,母親中風,嫂子就一心指望著方聞山東山再起,與她完婚后,能成為平南伯府新的依靠。這一切若都成為了泡影,嫂子會不會氣得發瘋?
她與方聞山的婚事……還能繼續獲得嫂子侄兒的支持么?
還有女兒映慧……她要如何跟女兒解釋她與謝璞、方聞山之間的恩怨糾葛?若這回再次找借口混過去,就怕女兒疑心更甚。可若要她直接將實情告知女兒,她又怕女兒接受不了……
曹氏心中亂糟糟的,便沒留意到,嫂嫂平南伯夫人程氏正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盯著她看,程氏的弟媳程王氏,也是時不時看她一眼,便低聲與程氏說話。
回到平南伯府后,程禮夫妻告辭而去,平南伯夫人程氏命令家中管家、下人們收拾靈堂,支付雇來的喪葬人員及僧道的報酬,但因為這些人今日不夠賣力,賞錢就沒有了。至于管家下人們與對方如何討價還價,那不是程氏關注的事。她只是留意起了小姑子曹氏的動靜。
曹氏隨口打發了女兒謝映慧:“你先去瞧瞧文衡,今日他一路坐車坐轎上山進寺,只怕顛得不輕。你去問問他,身上可有不適?該請大夫就請大夫,千萬不要硬撐著不肯說,倒把傷勢給耽誤了。”
謝映慧猶豫了一下,小聲說:“表哥好象不大喜歡我總是過問他的事兒……昨兒我跟他說起新來的大夫不太得力,他就有些生氣了。我本來勸他請位好太醫來的,可他不答應,非說太醫不可靠,寧可請外頭不認識的大夫。他如今身上傷處又疼又癢,吃不香睡不好,脾氣也暴躁了許多。一般的小事……我都不敢去招惹他,也省得他沖我發火了。”
曹氏皺了皺眉,道:“話雖如此,你少說兩句就是了,該勸他的還是要勸,總不能任由他任性,耽誤了傷情恢復吧?你好好與他說,多哄哄他就是了。男孩兒家,最是受不住這樣的溫柔小意。你們是十幾年的情份了,他又怎會不明白你的真心?”
她當年,就是憑著青梅竹馬的情份與溫柔小意的柔情,得到了方聞山的傾心。她與謝璞新婚的那兩三年里,也是靠著這份溫柔與賢良,搏得了謝璞的信任和尊重。雖然時間不長,但也足夠讓她知道,但凡男子,就沒有不受用女子這份溫柔的。
謝映慧聽得有理,連忙回房換了身衣裳,重新梳洗過,便清清爽爽地尋曹文衡去了。曹氏卻叫來了桂珍與杜媽媽,讓她們再去問底下的人,先前吩咐去承恩侯府打聽消息的人,到底有收獲沒有?
這種時候,她就格外思念錢媽媽。錢媽媽辦事要比桂珍和杜媽媽精明利索多了,可惜人陷進大理寺后,便再無消息。她擔心會暴露自己,也不敢叫人去打探,只能確定,錢媽媽的家人在自己手上,是萬萬不敢出賣自己的。但曹氏還是十分惋惜,若錢媽媽當初行事小心些,沒有把宛琴遞過來的信兒截下,就不會害得她落入今日的境地了。真真是可憐人必定有可恨之處!
曹氏等待著下人的回報,程氏那邊也迎來了先前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
原來現任禁衛副統領方聞山是真的要外調了。兵部那邊已經下達了任命文書,估計他是得了準信,才會去找曹氏攤牌的。如今只等禁衛軍那邊定下新任的副統領,與方聞山辦好了交接,后者便要離京上任了。關于他的外調,知情的人大都只有一句話:“方將軍勇武,更適合留在邊城殺敵。”
先前可沒什么人會說這種話,如今知道他前程已絕,倒替他臉上貼起金來。
程氏心里恨得不行。倘若她早知道方聞山不是高升,也不是重新獲得了皇帝的重用,而僅僅是謀取外調,她這幾日還用得著在曹淑卿面前忍氣吞聲么?!她早就把這個害死兄長的小姑子罵個狗血淋頭了!
更可惡的是,平南伯之所以會有倚仗方聞山這位未來妹婿的禁衛軍權,助曹皇后與太子登頂,并搏取更大的權勢、更高的地位的想法,完全是因為他以為方聞山在禁衛軍中前途無限,又對曹淑卿一往情深,方才會有恃無恐的。
他若早知道皇帝不會容許曹家染指禁衛軍權,方聞山一旦娶了曹淑卿,就會立刻失去錦繡前程,絕不會贊同這門親事!
沒有了禁衛軍權的方聞山,不過是個出身卑微的武人,品級再高又如何?還不如謝璞有萬貫家財,是個慷慨好糊弄的肥羊呢!
若不是為了讓曹氏能夠順利地嫁給方聞山,平南伯就不需要對謝璞設圈套陷害,更不會平白惹來殺身之禍!方聞山明明早就知道圣意,卻隱瞞不提,害得平南伯府所有人都哄著他、捧著他,這不是在耍弄人么?!平南伯根本就是被他與曹淑卿這對狗男女給害死的!
程氏氣得渾身發抖,沒有弟弟程禮與弟媳程王氏在旁開解,她越想就越是鉆了牛角尖,厲聲喚來丫環:“姑太太這會子在哪兒?”
丫環戰戰兢兢地回答:“在……姑太太自己的院子里……”
程氏立刻站起身,朝著曹氏的院子沖去。
而這時候的曹氏,則剛剛見到了母親承恩公夫人身邊的心腹大丫頭翠鬟,聽到對方說的話,十分驚喜:“真的么?母親真的無事?!那她什么時候能夠醒過來?!”
翠鬟低聲答道:“老夫人今早已經醒過一回,只是后來體力不支,只喝了半碗參湯,便又昏睡過去。奴婢親耳聽到承恩侯夫人吩咐底下的人,一定要照看好老夫人,不能讓老夫人有個好歹興許是怕老夫人真的不治,承恩侯一家便要丁憂了。眼下,可不是幾位老爺該丁憂的時候。”
曹家目前正遭皇帝猜忌,若是這時候,承恩公夫人有個好歹,曹家直系子弟通通都要丁憂守孝,三年后想要再回朝堂,重掌大權,就未必順利了。且不說皇帝會不會容許曹家再執大權,光是林、蕭兩位娘娘背后的勢力,就不會那么好說話。
因此承恩公夫人清醒的時候,也吩咐了翠鬟幾句話,要她必須轉告女兒媳婦:“老夫人說了,暫且不要生事。眼下把小世子教導成材,才是最要緊的。曹家已非三房助力,伯夫人與姑太太,該想著如何另辟蹊徑了。”
曹氏為她帶來的消息陷入了沉思,這時候,門猛地被踢開了,嫂嫂程氏滿面怒容地從外頭闖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