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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慕林萬萬沒想到,會從母親文氏嘴里聽到這么一番話。
文氏怎能不帶她去北平呢?是覺得有謝琉與謝謹昆陪同就足夠了嗎?可這兩人,一個是隔房的小叔子,一個是隔房的侄兒,都是青壯男子,哪怕都是親眷,在許多事情上也會不方便吧?謝慕林不認為文氏的身體素質與社交技能可以很快應對好北上北平以及到達北平后面臨的總總狀況,有她在身邊,還能幫著出出主意,至少路上也有個照應吧?
無緣無故的,文氏為什么不愿意帶她?
謝慕林問:“是艙房不足嗎?我并不嬌氣,跟丫頭擠在一處也沒什么。反正先前聽毛掌柜說過了,娘訂的船走得特別快,十幾天就能到滄州了。我也不是沒有經歷過苦日子的人,這種事難不倒我的。”
文氏苦笑道:“艙房確實有些不足,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擠出地方來。我不想帶你去北平,是因為……”她頓了一頓,“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我是因為實在放心不下老爺,才急著趕去北平的。可若是連你都跟我走了,家里那一大攤子事兒,可交給誰去呢?!”
文氏考慮得非常現實,如今三房的情形,沒有一個能壓得住場、管得了家的人留守湖陰老家,一定會亂套的。
且不說謝老太太那脾氣,一旦有機會掌控中饋大權,一定會忍不住作妖的。她又素來與族人不和,尤其與宗房、二房的兩位妯娌勢同水火。那兩位老太太有可能不愿意跟她一般見識,但她若是說話管用了,會忍住不去挑釁么?文氏可不樂意看到好好的宗族內部又起波瀾。
再說,謝老太太的身體也不是很好,去年下半年先是大病了一場,差點兒連命都丟了,雖然如今已經調養過來了,但冬春換季的時候,身體也有些不大自在,還染了兩日風寒。眼下她吃藥及時,已經沒什么大礙了,可由于她一向是個任性的,又不懂得真正的養生之道,倘若沒有人管束,天知道哪一日又因為胡來而害自己病倒了?
文氏自個兒都不敢說能勸得住這位婆婆,至于謝老太太身邊侍候的珍珠與何婆子,就更加管不住主人了。但文氏認為自個兒的閨女對老太太頗有辦法,有她在,謝老太太應該出不了大亂子。
除了謝老太太這位祖宗外,文氏還有其他顧慮。
家里幾個男孩子,老大今年要守孝,錯過一年縣試,但明年肯定還要再下場的,若還要南北兩邊來回地跑,就太辛苦了,身體未必撐得住,也沒辦法專心功課;老二今春下場,縣試結果已經出來了,考得了案首,接下來的府試、院試很有希望順利通過,自然不可能放棄大好時機,隨母親北上;老三年紀還小,性子也跳脫,剛剛與人合伙開了鋪子,做生意的興趣正濃,但學業也不能荒費了;老四體弱,換季時就已經病了一場,連族學都沒法去了,只得無奈告假。
文氏掩下了關于謝老太太的種種負面評價,無奈地對女兒說:“小四的身體實在是太虛了,這幾個月雖養得不錯,可病了一場,便都白費了功夫。為了照顧他,你琴姨娘也不敢跟著我北上,四丫頭更是天天圍在她弟弟床邊幫著照看。我若不是實在放不下老爺,原是不該丟下生病的孩子,徑自出遠門的。如今實在沒辦法了,只得托付給你。好孩子,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看家里人才行。”
謝慕林還真不知道家里出現了那么多病人,聽起來也確實是需要有人回去鎮場子。
謝老太太的性格和處理方式都不適合;宛琴有孩子要照看,而且她那小心思小手段,若真掌控了管家大權,也不知會生出什么事來;謝映慧就從來不是擅長管家的人,又是大小姐脾氣,更兼人生地不熟;謝映容就更不必提了,她也就只會耍耍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給自己謀個好姻緣而已;謝映芬年紀太小,又有弟弟要照看。
這么一想,可不就只剩下謝慕林能指望了嗎?
族里雖然還有許多長輩可以依靠,但二房宋氏顧慮到謝老太太,是不會愿意插手三房庶務的,自己也有女兒外孫和書院事務要忙;宗房的涂氏、杜氏婆媳就更不必提了,一族宗婦,本就忙得不得了,哪里還有空去管三房的瑣事?能偶爾過來問一聲,關照關照,就已經是極限了。
謝慕林越想越覺得自己似乎真的不能走,反倒是謝璞那兒,有個文氏過去照看,再多添幾個下人,也就差不多了,沒有她幫忙也無妨的。
文氏這時又再添上一句:“你嗣祖母的身子只怕也不大好呢。元宵節后,揚州那邊來了信,也不知道楊大老爺都在信里說了些什么,二老太太從那之后就十分不自在。我臨出發前去辭行,就看到她躺在床上,無精打采的樣子。你梅珺姑姑說,這是她老人家犯了心病。就算請了杜老爺子來診脈開方,也說要她自個兒先想開了才行。雖然你梅珺姑姑與淳哥兒、沅姐兒都在二房住著,但我們這一房也不能完全不管二老太太呀。你哥哥要準備科考,不好分心。你回去了,還能替我與老爺盡一份孝心。”
謝慕林嘆了口氣:“娘不用說了,我知道事情輕重。我會陪著大哥大姐三妹一起回去,把家里照看好的。你就放心吧!”
文氏紅著眼圈,拉住女兒的手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明白娘的難處。你放心,等老爺那邊無事了,你哥哥們也考得了秀才功名,我們一定會打發人來接你們去北平團聚的。”她看向謝顯之與謝映慧,“到時候我們一家老少,都在北平團圓,再也不會分開了!”
謝顯之笑著點頭應是,謝映慧有幾分心事,笑得就有些勉強了。不過一個全新的、陌生的環境,對她的過往一無所知,只要沒人提起她的生母曹淑卿與其新歡方聞山,似乎也有幾分值得期待?
既然拿定了主意,謝慕林也就不糾結了,直接進入了角色:“娘,老太太和四弟是得了什么病?可曾請了杜老爺子去看診嗎?”
文氏嘆道:“老太太不愿意見杜老爺子,我只得請了杜二爺出面,只是小風寒,并沒有大礙,但老太太體弱,去年大病又傷了元氣,因此需要仔細調養才行。杜二爺開過方子了,只要老太太起居飲食都安排妥當,按時吃藥,應該不會出什么問題的。至于小四……”她摸了摸袖子,“四丫頭寫了信,詳細說了小四的脈相、病情與開的方子。我沒帶在身上,回頭就找出來給你。她還說,從前在京城習慣了請一位大夫給小四開補藥的,小四吃得不錯。若是你方便的話,幫忙找那位大夫再給小四開幾個補身的方子就最好不過了。”
謝慕林苦笑道:“既然我不用跟著你明日就出發北上,自然是方便的。娘一會兒吃完飯就把信給我吧。我叫人打聽那位大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