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文中特別提及了江北水師,稱暮青破案有功賞銀千兩,特訓營中百人在案發后被盛京府圍在客棧中當成嫌犯,名聲受累,朝中特每人發銀二十兩,以示撫慰。
嫌疑洗清了,還得了二十兩銀子,特訓營的少年們喜出望外,夜里練完格斗解散后,眾人累癱在沙場上,有人吆喝:“走走走,回營睡大覺!”
“不回,回去也睡不著。”有人擺手。
“為啥?”
“今兒得了二十兩銀子,小爺正想咋花呢!”
“嘿!出息!”那人罵了聲,一腳踹了過去。
罵歸罵,但二十兩銀子對窮苦人家出身的水師少年們來說是一筆巨財,沒人不羨慕。如果能再努力些,不僅能隨都督去看看皇城,還能得些銀兩寄回家中,有誰不樂意?
得了銀子的歡天喜地,沒得銀子的目露羨慕,沒多久,少年們便討論了起來。
石大海道:“軍中有吃有穿,俺拿著銀子沒啥用處,只是想捎回家里,路途又太遠。”
軍中有信使,每半年可往江南捎信一回,可是路途遙遠,路上變數又多,即便能捎到江南,也沒有辦法挨個將信送到家中,只能交給當地州縣,由府衙縣衙派人發下。衙門里的公差大多懶得做這些事,那些信放到庫房里,被老鼠咬爛了也未必有人送,若是隨信還捎有財物的,大多都被貪了,因此到了軍中,有往家中寄信的,卻沒有往家中寄銀兩的。兒郎們參了軍,十年不回家,家中十年不知其死活的比比皆是。w.xqqs⑧.coΜ
“那就攢著唄,咱們是水師,早晚要下江打仗,到了江上不就離江南近了?”
打仗就要死人,若有一日起了戰事,這水師大營里的五萬將士,還不知有多少能歸家,攢的銀兩不知有多少能送回家中,若跟西北軍似的,撫恤銀兩都被贓官們貪了,這一腔熱血灑在江上,真不知命丟得值不值。
氣氛頓時沉了下來,全軍練兵剛開始三天,眼看要因此事士氣低迷,烏雅阿吉從懷里掏出銀子來掂了掂,笑道:“小爺要自個兒攢著,日后留著娶媳婦!”
說話間,他偷偷踢了腳劉黑子,劉黑子也機靈,但提起娶媳婦,少年便靦腆地笑了笑,“俺這腿……想來也不好娶媳婦,俺爹娘也不在了,家里只有兄嫂,俺稀罕俺那兩個小侄子,等日后回鄉了,給他們扯匹好布買雙好鞋,要他們進學堂讀書去。”
章同和石大海都是跟劉黑子同伍的,知道他家里的事,他是被兄嫂從家里攆出來的,竟還記掛著那兩個小侄子。
章同拍了拍劉黑子的肩膀,沒有多言,常言道莫欺少年窮,誰說腿跛的不能當將軍?
“我想寄回家里給我娘醫病,可惜……”這時,又有個少年開了口,神色有些苦愁。
眾人剛剛才淡忘了些寄信的不便,沒想到三兩句就又轉了回來。
烏雅阿吉皺了皺眉頭,這回是真沒轍了。
暮青在點將臺上坐著,聽聞此言跳了下來,走到那少年跟前,問:“你娘得的是何病?”
那少年一見暮青下來了,忙要起身,暮青按著他的肩膀要他坐下,自己盤膝坐到了他對面,“歇息時間,不必拘禮。”
那少年不敢放肆,只覺屁股被針扎著,想起來又只能聽命坐著,垂首低聲道:“回都督,我娘腿腳不便,癱了好些年了,一到下雨天兒腿腳就疼得厲害,家里缺錢少米的時候,她就忍著,夜里睡不著覺也不喚人。”
這二十兩銀子,足夠家里用幾年,買米抓藥,買布縫衣,可就是寄不回去。這一從軍出來,不知能不能回得去,就算以后打仗能保住性命,也不知哪年哪月能回家,回家后爹娘可還在?
這些少年大多是因為家窮才來參軍的,軍中有吃有穿,不必拖累家人,活著回去能領些銀兩,死了也有撫恤銀。可西北軍撫恤銀兩被貪污的事讓眾人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戰死疆場,銀兩未必能發到家中,到頭來爹娘死了,可能還是一張草席卷住埋了,連買口薄棺的銀錢都沒有。
暮青聽后沉默了一會兒,轉頭看向魏卓之,魏公子是個愛湊熱鬧的性子,又因如今全軍練兵,她常需他傳令,因此要他日日到帳前報道,隨著她一天到晚的待在校場。
“南魏北謝,你們魏家是經商的,有條賺錢的路子,想不想考慮?”暮青問。
“嗯?”魏卓之一聽銀子就眼神發亮,“說說看。”
“朝中有信驛郵差,但多用于戰時軍報及各州縣奏折的傳遞,不管百姓的家書。你們魏家能否開辦郵局,與錢莊票號一樣,于各州縣設郵莊,聘些郵差,來往于各地送信送物?”
民間送信,家富者有奴仆,可差遣奴仆上路,家貧者只能靠親戚朋友順路捎帶,不便且沒有時效性,因此家書之珍貴可抵萬金。
但暮青提議魏家辦郵莊,卻不報太大希望,此事成與不成不在于魏家的財力,而在于朝廷允不允許。
“主意倒是新鮮,可惜朝中未必能允。朝中的信報傳遞有專門的馳道,軍報及要緊的奏折可八百里加急,民間若辦郵莊,雖可走官道,自養車馬和人手,但難保不會有人借郵莊之便利傳遞對朝廷不利的私信,因此恐難成事。”魏卓之笑道,他目光一亮,事雖不可行,這主意倒是膽大。
“那鏢局呢?”暮青又問,“你可是江湖中人。”
魏卓之笑道:“鏢局押的是鏢,從銀錢財物到江湖密寶,走一趟鏢,賺的都是大財。有哪個鏢局會山高水遠的走一趟,只為送一封家書,賺那幾個銅子兒?”
“若是江北水師的鏢呢?”暮青再問,見魏卓之挑了挑眉頭,她便接著道,“家書可不送,家中有人醫病可不能等,我愿雇鏢替軍中將士送銀錢到家中,鏢銀由都督府出,你在江湖上可有相識的鏢局?要可靠些的。”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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