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手機?那是什么?”
“不,沒什么。”凌平隨口糊弄了過去。
讓凌平非常不適應的是,根據身體原主的記憶,他所屬的時代應該還屬于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也就是1995年左右,此時的凌平甚至還沒有出生。
“小朋友們。”凌平突然扯著長腔喊了一聲。
“是!”幾個小孩突然被點名,嚇了一跳,立刻站直身子。
“看夠了嗎?看夠了就出去吧。”
“是!非常抱歉,我們先告辭了!”幾個小孩如同獲了大赦一般,迅速鞠躬道謝扭頭就跑出了病房。
“竹內先生你其實不用這樣的,他們只是小孩子,又沒有什么惡意的。”白井瞳在一邊準備著體檢的道具,隨口和凌平聊起天來。
“啊,我知道,反正他們也一定是聽了什么‘從地獄復活的惡鬼’之類的話吧。”凌平眨了眨眼,“某種程度上,他們也沒說錯,我確實不應該活著,或者說,在這個世界上這么活著。”
“啪嗒。”白井瞳手中的體溫計掉在托盤里,發出了清脆的聲音。“竹內先生……”
“嘛,不過我不會自殺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雖然我是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但既然我活了過來,那我就會作為竹內凌平活下去的。”
“而且,活著還可以看到像白井小姐這么漂亮的姑娘,每天都有美女看,還會和自己親密接觸,有這樣的好事誰會想著去死呢?啊,不如白井小姐去應聘世界拯救自殺者協會形象大使吧。話說有這樣的協會嗎……”
“竹內先生。”白井瞳手里拿著一根體溫計,站到凌平旁邊,她背后就是窗子,光從后面照過來,顯得白井瞳嬌小的臉些微有些恐怖。
“嗯?”
“抬一下屁股。”
“嗯???”
“剛才的體溫計摔壞了,只好用備用的直腸溫度計。”
“???”
……
凌平躺在病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開始思考人生。
帶著隱隱的疼痛。
“剛才白井瞳應該是生氣了吧…日本女生生氣是這樣的嗎?竹內這個肥宅也沒怎么見過真人的女生,都是沉迷動畫和漫畫里的紙片人……
“話說回來,我為什么會說出那樣的話呢?感覺完全不是我自己的風格,都快接近性騷擾了…被竹內這個死肥宅影響了?有可能,從記憶來看這人和我簡直是兩個極端…記憶也會影響人的性格嗎?從道理上來說確實是這樣的……
“別到時候兩個靈魂融合得只剩缺點,想一想,一個又懶又饞還喜歡性騷擾的傻缺肥宅……這也太慘了。”
凌平本身的思維方式就屬于自我抬杠自問自答式,現在腦中突然多出了一個人的記憶,這種風格愈發明顯了起來。
凌平狠狠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了一下,繼續整理起混亂的的記憶。
……
“……銅制的杯子,但是已經被砸得變形了……一本相冊,邊緣已經被燒焦了……變形的糖果鐵盒,里面是……哦,存折,大概還有八十萬日元的樣子……太好了總算有錢可以用。”
時間是凌平被送到醫院的第二天下午四時左右,凌平正勉強坐直身子,從警察拿來的手提袋中一樣一樣地檢查起來,看有沒有些有價值的東西。
警察收拾遺物的時候也不是看見啥就往里裝的,收進手提袋的東西要么是看起來很重要,要么是確實很重要,比如存折。
雖然身上的傷還是很痛,但如果不能從遺物里找到錢付自己的治療費的話,估計之后就不只是疼這么簡單了。尤其是自己現在住的是一人一間的加護病房,超貴。
“這個是……”凌平從袋子的底部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筆記本,和其他或變形或燒灼過的物品不同,這個棕黃色的皮面筆記本絲毫沒有損壞的痕跡,入手有種厚實的冰涼質感,一看就很值錢的樣子。
“是竹內父親的隨身筆記本嗎?”凌平翻開筆記本,想找找有沒有夾在里面的鈔票保險單之類的,第一眼看到扉頁上用黑色的筆寫著這樣一行字:
“生きていきたいです。”
“想要活下去……”凌平剛剛讀出這句話來,便覺得手上的筆記本突然發燙了起來,像腦抽的時候用戴了手套的手打開烤箱的門而用另一只手去拿烤盤一樣,嚇得他直接一甩手將這本筆記本扔到地上。
“什么情況?”凌平看了看自己的手,按照常理來說接觸了那么高溫度的物體,自己的手就算不被燙傷起泡至少也應該發紅才對。可現在兩只手除了之前爆炸中造成的幾處小擦傷之外簡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拿去做鹵豬蹄都不用洗的。
凌平俯下身來,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尖碰了碰地上的筆記本,絲毫沒有感覺到什么熱度,這才大著膽子把它重新撿了起來。
好在他住的是非常昂貴的單人病房,此時也沒有護士在這里工作,不然絕對會覺得他腦子壞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的幻覺嗎?”凌平把筆記本拿在手上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完全沒有看出有什么異常。便以打開成績單一般的龜速重新打開筆記本。
“新的字?”凌平剛打開第一頁便敏銳地發現了不同,剛才打開筆記的時候,除了扉頁上的那行字之外后面的幾頁都是空白才對。可現在上面卻多出了一行短短的紅色文字,而且字跡并不像是用筆寫上的,反倒顯得凝重滯澀,凌平甚至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鐵銹味。
血書?凌平的腦中飛快劃過這樣一個詞語,馬上低頭辨認起文字寫的內容。
“さいとうみさ……齋藤美沙……”
凌平正在心里默念著這個名字,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白光,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然后,他發現自己似乎睜不開眼睛了。
不僅是眼睛,凌平驚恐地發現雖然感覺還在,但自己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任何部位,無論是手、腳、頭,還是眼睛,嘴巴。哪怕動一動手指,眨一下眼都做不到。
但他的感官卻依然存在,除了雙眼緊閉讓他看不清外面的世界,耳朵、鼻子、皮膚都依然發揮著作用,誠實地向凌平傳遞著它們所感受到的外界的信息。
“好幾個男性在說話,有些吵,有機器運作的聲音,好像說到了什么醫學儀器,是在搶救我嗎?難道我的病情又惡化了?在我看到那個筆記本的時候就已經暈了過去?
“身上還有衣物接觸的質感,但胸口處……似乎感覺不到胸口的存在,是麻藥嗎?但如果是麻藥的話我現在應該沒有意識才對……”
凌平正嘗試從身體的感覺上判斷自己的情況,卻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
“好像有點冷,是衣服穿的少了嗎……不,這種感覺,這種體內溫度一點一點流失的感覺,我很熟悉。耳朵逐漸聽不清了,皮膚也感覺不到…思維也…變慢了…雖然步伐很小,但…完全無法阻擋,這是…我的…生命…力在…流失,這是……
“死亡……的感覺……”
凌平的意識飛速模糊,一瞬間便陷入死寂。
……
“轟隆!”一聲雷鳴在上方響起,打雷的地方似乎離醫院很近,閃電和雷聲之間只有很短的間隔。
凌平猛地睜開眼睛,張嘴往肺中猛吸著空氣,又急速吐出,喘得像剛被狗追,不,像剛追了狗一樣。
而他身上的病號服不知何時已被汗水浸濕,此時穿在身上有絲絲涼意。
“竹內先生,我是護士白井,我進來了哦。竹內……竹內先生,你怎么了?!”白井瞳敲了敲門,走進病房來,卻被凌平的樣子嚇了一大跳,急忙上前詢問。
凌平的頭隨著眼珠轉向白井瞳,看著這張白里透紅的少女面龐,忽然伸出手捧住白井瞳的臉。
“竹內先生?”白井瞳瞪大了本來就大的眼睛,臉上有些發熱。
羞澀什么的自然會有,畢竟突然伸手捧住臉,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尺不到,如同偶像劇一樣,怎么想都很曖昧。
當然,這種舉動也可以被解讀為性騷擾,所以白井瞳的右手正在暗暗蓄力,準備看凌平下一步的舉動來決定是不是給他來一記清脆的巴掌。
然而凌平并沒有下一步的舉動,這兩個人就這么僵持著,就像爛俗影視劇里男女主角要有親密舉動的時候一定要正放、倒放、重放,來回慢鏡頭放一樣。
就在氣氛馬上要從曖昧轉向尷尬,從晚間言情檔轉向午間法制節目的時候,凌平突然把手撒開,深深把頭低下,朝著白井瞳鞠了個霓虹味滿滿的躬。
“謝謝,抱歉。”
“竹內先生?”
“抱歉,現在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嗎?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凌平依然低垂著頭,大有你不走我就不起來的架勢。
“啊…好的,如果有情況記得按鈴哦。”白井瞳滿頭問號,但還是暫且退了出去,出門的時候還從門縫里看了一眼,凌平還在低著頭。
“…怕是真的摔壞了腦子…”白井瞳伸手在臉上摸了一下,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凌平此時仍然保持著低頭鞠躬的姿勢,頗有霓虹味。
直到他伸手扶住自己的腰,齜牙咧嘴地坐直了身子。
“…不應該坐著鞠躬的,腰給閃了……”
凌平一邊高速揉著自己的腰,一邊從棉被的夾層里摸出剛才藏起來的那本詭異的筆記本,打開一看剛才用血書寫的人名已經消失不見。
他剛才做出那番奇怪的舉動完全是因為從死里逃生之后所帶來的那種不現實感,就像噩夢醒來后人們一般會掐自己一下一樣,用現實中的感官刺激來印證自己還活在現實中。
但是自己掐自己有時候并不能說明什么,最好還是由別人給自己一點刺激,本來按凌平的估計,白井瞳會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的。
“剛才那種感覺好像真的是又死了一遍……但我還沒死,那么死的不是我,但我確實死了一遍,不對,兩遍……難道剛才死的是那個叫做齋藤美沙的人嗎……寫在這本筆記本上的人都會死?”凌平本身雖然不是資深凍鰻高手,但經典的死亡小本本還是看過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種猜測。
“不過,我為什么同時會感覺到死掉的感覺呢……靈魂附身?畢竟穿越也算是靈魂附身的一種,死掉的感覺可太難受了……還是活著的好。”
自言自語中,凌平又瞟到了那行字。
“想要活下去……這是你最后想告訴我的話嗎?還是說,這是求救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