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宣親王正在鄉君府中凝眉不展。
雖然他明知道下葬的只是一個賤婢,可為了讓眾人相信死的是臨安鄉君,他還是大辦了喪禮。
因臨安鄉君是女兒家,是以前來吊唁的都是京中的貴婦小姐,宣親王從族中找了兩個人過來幫襯,他則一面未露。
眾人都知道他疼愛賈蓉,是以只認為他太過神傷,根本無人懷疑。
他正掐算著車隊此時應行到何處,忽有侍衛闖進來,來不及行禮,便急急道:“王爺,不好了,鄉君失蹤了!”
“失蹤?什么叫失蹤?”宣親王猛地站起身來,雙眼如刃。
侍衛將頭埋得極低,不安的回道:“回王爺,鄉君說她想……想方便,屬下便命婢女跟隨。
可沒想到鄉君竟打暈了婢女,偷偷逃走了。”
此事委實怪不得他們,鄉君是女子,他們不可能時時跟著。
就算這次沒跑,也定能讓她找到機會逃脫。
“沒用的東西!”
宣親王推開侍衛,準備親自去尋,可他前腳剛邁出房門,便又有侍衛急急跑來,臉上滿是懼色,“王爺,不好了,鄉君的財物都被人劫走了!”
宣親王怒沉了口氣,冷冷質問道:“是何人如此大膽?”
侍衛哆哆嗦嗦的搖頭,顫聲道:“屬下不知,他們都蒙著面,而且身手不錯,配合默契,也許是專門打劫的山匪。”
宣親王雖惱,可此時卻也顧不上這些,只吩咐道:“派人守住京中各個城門,一旦發現她的蹤影,立刻帶她遠離京城,絕對不能讓她踏入城門一步。
你再帶一隊人跟隨本王去搜尋鄉君蹤跡,記得一定要找親信之人,絕不能被人察覺!”
宣親王心急如焚,臨安鄉君的死訊已經傳了出去,若此時她再鬧回來,那便是欺君之罪,屆時誰都保不了她。
秦俢回到平陽王府時,溫涼正在書房。
“呦,今日真是難得,竟然能在這見到您的大駕。”這幾日溫涼恨不得長在顧錦璃身邊,他們根本就見不到溫涼的人影。
溫涼淡淡掃了他一眼,語氣依舊清冷,“事情辦好了?”
“你能不能注意下自己的語氣,別把我弄得跟你家墨跡墨蹤似的。”秦俢心累,這位爺求人也沒有個求人的樣子。
溫涼只冷冷看他,面無表情,秦俢瞥他一眼,懶洋洋的坐了下來,“沒殺,有人護著她!”
“誰?”單單一個字,透著凜冽的殺氣。
秦俢一笑,“這些人你可惹不起。”
眼瞅著溫涼眼中的寒氣愈重,秦俢也不再逗他,只笑著道:“臨安鄉君現如今正待在山匪窩中,里面都是窮兇極惡的山匪,這我怎么敢出手呢?”
溫涼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里還有山匪的事。
“所謂人在做天在看,既是老天想這般懲罰她,我們又何必再插手。
大不了等有遭一日她被救出來,咱們再做掉她就是。”
秦俢笑盈盈的,即便言語之間便可定他人生死,語氣也依舊溫柔的如同瀲滟的秋水。
溫涼挑了下眉,隨即便將此事拋之腦后,不再理會。
見他拿著紙墨要走,秦俢抬手,攔住他,“你這是干什么去?我幫你做了這么多事,不打算請我吃頓飯?
聽聞靈毓縣主廚藝不錯,擇日不如撞日,我瞧著今日便正好。”
溫涼撥開他的手,語氣冷冷,“沒空。”
“你沒空?如今你正值新婚,連兵馬司都不必去,你告訴我你有什么可忙的!”秦俢不信。
溫涼神情淡漠,隨手抬了抬手中的紙墨,清冷的語氣中卻帶著絲絲掩飾不住的愉悅,“作畫。”
“作畫?畫什么?”認識這么多年,他怎么不知道溫涼有作畫的習慣。
溫涼抬眸,眼中似裝滿了錦繡繁華,明亮的晃人。
“執筆所畫,自是心中摯愛。”
溫涼冷冷撂下一句話,拂袖而去,只留下一臉怔愣的秦俢倚門而立,喊出了眾人的心聲,“成親了了不起嗎,嘚瑟什么啊!”
錦良院。
因溫涼想要為顧錦璃作一幅畫,是以顧錦璃便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半倚在貴妃榻上。
可這般閑坐實在無趣,顧錦璃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與溫涼閑聊起來,“阿涼,臨安鄉君是真的沒了嗎?”
溫涼聚精會神的落筆,淡淡道:“不是。”
“果然如此。”她就說宣親王那般驕縱臨安,怎么會舍得要她的命。
“雖說有些便宜她了,可想必宣親王日后也不會再許她回京了。”
臨安執念太深,留她在京中總歸是禍害。
“嗯。她回不來了,因為她被山匪綁走了。”溫涼的語氣很淡,淡的就像在說太陽東升西落般。
“她被山匪抓走了?”顧錦璃心下吃驚,不由坐直了身子。
溫涼沉了口氣,語氣略顯無奈,“莫要亂動。”
“哦……”顧錦璃忙乖乖躺好,心里卻仍驚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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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害她多次,這次更是想毒害他們兩人,她死不足惜。
可沒想到她竟會落入匪窩,如此結局著實令人唏噓。
她雖不至于幸災樂禍,但對臨安也無法心生憐惜,便將此事掀過,不再浪費一絲精力。
她單手撐頭,淺笑看著對面凝眸作畫的男子。
一身藍衣,像極了窗外的天際,一身風華,宛若九天上的謫仙。
暖陽之中,清風徐來,微風拂過窗外的芙蓉花,帶著花香拂過他的指尖,又吹過她的耳畔。
微風暖陽,鳥叫蟲鳴,靜逸而又美好。
人生有限,她珍惜這些美好尚且不及,又怎分得出精力給那些不相干的人。
屋內太靜太暖,她的上下睫毛開始忍不住糾纏,直至她不知自己何時睡去。
醒過來時,她人在床上,身上欺壓著某位本應作畫的謫仙。
這種情景太過熟悉,顧錦璃下意識往門的方向望去,腰間絲帶一松,便聽到他略帶喑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門窗皆已關好,夫人不必擔憂。”
顧錦璃不甘心的還想再掙扎一番,“那畫……”
話未出口,便被微涼的薄唇封住。
“錦兒,要專心……”
他的眸光溫柔繾綣,卻帶著不容人質疑的威壓,迫使她的大腦漸漸空白,所裝所有,皆他一人。
房門緊閉,如意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仰天發呆,福兒則坐在她身邊大口大口的吃著點心。
“哎……”如意長嘆一身,覺得這般的生活真是無聊至極。
以前沈小姐幾人時常來找小姐玩樂,她們幾個小丫鬟也能湊成一副牌。
可現在小姐整日和姑爺閉門不出,也不知道兩人在做些什么。
“福兒,你說小姐他們正在做什么啊,天天兩個人一起玩有意思嗎?”
福兒沒什么反應,樹上的墨跡卻險些從上面栽下去。
這小丫鬟可真敢說,主子他們現在做的事只能兩個人玩好不好,可別嚇人了。
錦良院內一派歲月靜好,可有些人心里就不那么舒坦了。
之前一眾御史緊咬著傅冽一事不放,可現在傅冽成了天底下頂可憐的男子,他傷趙楚也變成了情有可原。
他們自然不敢再接人傷疤,恰好平陽王府三公子養外室一事被揭露出來,溫二老爺在早朝上差點被御史圍攻而死。
養外室不是光彩事,更何況溫旭年紀輕輕便養了外室,以后還有誰敢把女兒嫁給他。
二房便編出了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說是溫旭對這女子有救命之恩,但她自知配不上溫旭,才以身相許甘愿做外室。
溫二老爺得知此事,立刻抬這名女子為貴妾,也算給了這女子一個交代。
二房扯了一塊遮羞布,至于有沒有人信就不得而知了。
而此時最為揪心的非宣親王莫數,賈蓉仿若憑空失蹤了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宣親王率侍衛搜尋了一圈也未找到賈蓉的身影,隨著時間的流逝,宣親王越來越心慌,卻更加不敢聲張,只得加派人手暗中搜尋。
他卻不知,賈蓉此時正躺在只鋪著一條破被的硬板床上,雙眼空洞無光,死氣沉沉。
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的七零八落,裸露在外的肌膚隱現青痕,嘴角還掛著傷。
以前她最大的苦惱大概就是沒得到她看上的東西,可現在她才徹底體會到何謂地獄。
房門被人踹開,門外傳來男人猥瑣的笑罵聲,還有不堪入耳的葷話。
房門關上,一留著絡腮胡,臉上掛著數道傷疤的男人晃晃悠悠的走了進來。
看著躺在床上的賈蓉,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令人作嘔的黃牙。
“美人,等急了吧,大爺我這就來寵愛你!”
男人欺身而至,一股濃濃的酒臭氣撲面而來。
賈蓉厭惡憎恨,可更多的是恐懼。
她以前從不知何謂懼怕,就算對陛下她也有恃無恐,可她現在卻深深畏懼著這個山匪頭目。
她掙扎過,辱罵撕打過,可得到的是一頓拳打腳踢,還有根本無法阻攔的欺凌。
每次只要她一抵抗,他便拳腳相向。
挨了幾頓打后,她便再也不敢反抗了,只能猶如提線布偶般由他為所欲為。
她的乖順讓匪老大十分滿意,這女人雖美,就是性子太暴,欠收拾。
收拾幾頓后,她就從母老虎變成了小綿羊,乖乖聽話。
賈蓉不敢亂動,直到匪老大睡去,她才敢無聲的抽噎。
曾幾何時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便是王公貴胄也要賣她面子,可她現在卻不得不屈服一個丑陋骯臟的山匪。
一想到顧錦璃此時正與溫涼郎情妾意,她卻淪落至此,她心中便充滿了怨恨,恨不得讓顧錦璃也遭受她的痛苦。
她越想越恨,越想越委屈,哭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卻不慎吵醒了匪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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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便不由分說的給了賈蓉一巴掌,“媽的,你哭什么,你男人還沒死,號什么喪!
跟了老子算你命好,你再敢哭哭啼啼不情不愿,老子就讓你和那些娘們一樣伺候我兄弟們去!”
賈蓉一聽更是怕了,忙擦干眼淚不敢再言語。
她雖聽話的不再啜泣,可臉上的表情卻是掩不住的委屈。
匪老大喝了不少酒,酒勁上頭,心里驟然涌起怒火,抬腳便將賈蓉從床上踢了下去。
“媽的,真是給你好臉色了,不愿在床上待著,就給老子滾到地上趴著去!”
匪老大罵罵咧咧的好一會兒,困意漸涌,才翻身睡了,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賈蓉蜷縮著身體縮在角落里,眼淚滾滾落下,卻不敢再發出聲音。
驚懼和惶恐代替了仇恨,逐漸占據了她所有的思緒。
外祖父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她,什么時候才能來救她,這種日子她真的忍受不了了。
清晨,顧錦璃起身梳妝,她每日都與平陽王妃一同去蔣氏的院子請安。
平陽王和溫涼都認為沒這個必要,覺得與其去給蔣氏請安,倒是不如再多睡片刻。
但平陽王妃與顧錦璃的想法是一致的,他們雖不用將蔣氏放在心上,但也不至于為了一點小事落人話柄。
婆媳二人挽著手漫步在沐浴朝陽的庭院中,平陽王妃溫婉雍容,顧錦璃清華明媚,兩人親近的宛若母女,引來府中不少人的側目。
平王妃嘴角噙笑,低低問道:“溫旭的事情你可聽說了?”
顧錦璃點點頭,語氣不明,“三弟與那女子的故事甚是感人。”
兩人心領神會,平陽王妃勾唇淺笑,悠悠道:“你二嬸很看重她腹中的孩兒,畢竟王府長孫是個榮耀。
不過她終究是妾,不配與你來往,能避則避。”
妯娌多年,她最是清楚這個二弟妹的脾性,她為的不是血脈情深,而是想把這孩子做為一個籌碼,焉知她會用這籌碼做什么喪盡天良的事。
“母妃放心,兒媳明白。”
平陽王妃頷首笑笑,這孩子聰明機靈,一點都不讓人費心。
蔣氏和溫二夫人最近本就在為外面的事情傷神,一看見她們這婆媳情深的模樣就更覺得刺目。
而最窩火的是,這兩人每日晨昏定省從無缺遲,讓她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溫二夫人笑盈盈的看著平陽王妃兩人,熱絡的道:“大嫂如今娶了兒媳,感覺像多了個女兒般,真是讓人羨慕。”
“是啊,錦兒這孩子聰慧懂事,倒是比涼兒兩個更貼心,也讓我體會到了有女兒的好處。”平陽王妃拍著顧錦璃的手,笑得慈愛溫柔。
蔣氏冷眼看著,心里卻不大舒服。
往日里平陽王妃一個就夠難纏的了,如今她們婆心一心,倒是更棘手了。
好在顧家門第低,算是一點安慰。
丫鬟挑開簾子,溫合宜和方華邁步進來,兩人依次給眾人行禮。
溫合宜坐到溫二夫人身邊,彎唇笑著道:“我今日起的早了些,便去小廚房煮了七珍茶,只合宜手藝粗陋,不知道大伯母和大嫂可能喝的慣。”
看見溫合宜,蔣氏那素日刻薄的眼中也有了些許慈愛的笑意,“哪會粗陋,合宜精通廚藝,做的七珍茶最是香甜不過。”
溫合宜莞爾一笑,嬌聲道:“祖母謬贊了,合宜那點手藝哪里算得上精通,只不過七珍茶做的還算有些味道。
大伯母,大嫂,你們也來嘗嘗可好?”
兩人沒有理由拒絕,便笑著應下。
婢女捧著湯盅走進來,依次為蔣氏和平陽王妃幾人盛茶。
這七珍茶是用糯米、紅棗等原料炒制而成,湯盅一打開,頓時滿室香甜,讓人不由胃口大開。
顧錦璃接過杯盞,茶色金黃,紅棗和糯米的甜香撲了滿鼻,她卻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
她作勢抿茶,抬眸掃向屋內眾人,蔣氏幾人皆捧著茶盞喝的津津有味。
她側眸看了平陽王妃一眼,輕輕眨了兩下眼睛。
平陽王妃會意,假裝抿了一口,便隨手放下,擦著唇道:“味道委實不錯,只可惜我素日不大吃甜,有些不習慣。”
溫合宜見顧錦璃也未動,便柔聲問道:“大嫂可是也喝不習慣?”
她彎唇笑著,清秀的面容上溢滿了溫柔,宛若嬌花,語氣中卻又帶著點點失落,“我還以為我們這般年紀的女孩都喜歡吃甜,所以特意給大嫂做的……”
蔣氏一聽頓時沉下了臉色,不悅的叱道:“這是合宜特意為你做的,不管你喜不喜歡,總不該辜負合宜的一番心意。”
“祖母,此事都怪合宜沒打聽好大嫂的喜好,不能怪大嫂的。”溫合宜忙為顧錦璃辯解著,隨即有些歉意的道:“大嫂,你喜歡吃什么口味的飯菜?以后我再給大嫂做。”
“哼!”蔣氏冷哼一聲,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落,冷冷道:“做什么!人家都沒拿你這個妹妹當回事,你呦何必上趕著討好她!
合宜雖是二房的小姐,卻也是你的小姑,你就這么不拿二房當回事?”
蔣氏扣了一大房仗勢欺人。
溫合宜被蔣氏說的有些傷心,抿著嘴角垂眸不語。
平陽王妃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卻見顧錦璃將杯盞輕輕放下,嘴角噙著清淺的笑意,淡然道:“祖母說的哪里話,我怎么會嫌棄大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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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近日胃口不佳,正在吃藥,大夫囑咐我不宜吃黏食。
糯米性黏,也不知是否能吃。”
“那還是要聽大夫的話,畢竟身子要緊。”平陽王妃連忙道。
顧錦璃彎唇笑笑,掃了一眼屋內眾人,輕聲道:“不過今日正是我復診的日子,不如請大夫過來為我診脈,若是我身子好了,也免得浪費大妹妹的一番苦心。”顧錦璃眸色溫柔,笑意涔涔的望向溫合宜。
平陽王妃眸光暗轉,明白了顧錦璃的意思,笑著頷首道:“如此也好,喚大夫來看看,我也可安心。
你這孩子也是,身子不舒服怎的也不與我說,反倒是讓人惦記。”
顧錦璃歉意垂眸,低低道:“母妃別擔心,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藥還沒停,所以吃東西有些忌口而已。”
“正好今日復診,便喚大夫來壽瑞堂吧,若你身子大好了,正好可以嘗嘗合宜的手藝。
我雖不大吃甜食,但這味道委實不錯,也莫要辜負了你大妹妹的苦心。”
婆媳兩人一唱一和,仿若沒有察覺到屋內靜默怪異的氣氛。
顧錦璃轉身望向如意,正想讓她去喚大夫,溫二夫人突然開口道:“大嫂,錦兒的身子不好,該多歇歇才對。
錦兒對母親是一番孝心,母親對錦兒又何嘗不是慈愛憐惜,這樣可是要讓母親心疼的。”
蔣氏抿抿嘴角,臉色不大好看,只敷衍的“嗯”了一聲。
“多謝母親關心,但我覺得還是先找大夫來看看吧,若是錦兒身子大好了,也就沒什么影響了。”平陽王妃笑盈盈的道。
溫合宜神情如常,只雙手不由自主的捏起了手帕。
溫二夫人也不好再多說,臉上的笑有些僵。
最后還是蔣氏打了一個哈欠,有些疲乏的道:“昨夜沒大睡好,現在有些乏了,你們都各自退下吧。”
溫二夫人如蒙大赦,忙起身福禮。
見平陽王妃和顧錦璃未動,便笑著道:“大嫂,錦兒,今日天氣不錯,咱們不如同去花園走走,待大夫來了,再讓他給錦兒瞧瞧。”
平陽王妃幽幽勾唇,眸色莫名,搖了搖頭道:“今日先不了,我和錦兒約好要出去買些東西,順路便去醫館看了。”
“也好。”
一行人離開壽瑞堂,望著平陽王妃和顧錦璃離開的背影,溫合宜臉上的僵意淡了些,輕輕的念叨了一句,“大伯母和大嫂的感情可真好,想來應是十分滿意大嫂這個兒媳。”
溫二夫人也不由感嘆道:“是啊,大嫂性情溫婉,是個最好相處不過的人。只是沒想到涼兒竟自己定下了婚事,不然那日盛世之景便該屬于我們華兒了。”
“姑母,表妹,我還要給母親寫平安信,就先回去了。”
溫二夫人笑了笑,頷首道:“去吧。”
方華福了一禮,轉身離開。
她暗暗皺眉,總覺得姑母和表妹哪里似有奇怪,可一時卻又說不上來。
王府雖好,但她住的不大習慣,還是擇日回方家吧。
平陽王妃和顧錦璃踏上馬車,馬車緩緩駛動,平陽王妃才壓低了聲音開口問道:“錦兒,今日那茶可是有什么不對?”
顧錦璃點了點頭,眸色有些涼,“那茶中摻了柿子蒂。”
“柿子蒂?”平陽王妃神色疑惑,“這柿子蒂可有何不妥?”
“柿子蒂性寒涼,多食不易有孕。”
顧錦璃的語氣輕輕淡淡,平陽王妃卻勃然大怒,“她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行事!”
“母妃勿惱,所幸咱們發現的早,沒有讓她們得逞。
只是我沒想到,為了讓我服下柿子蒂,二嬸竟是連自己的女兒都能舍得。”
雖說柿子蒂不像麝香藏紅花藥性那么強,服用過后也只能在一段時間,可但凡是藥都有風險。
若是她的娘親,不管在什么情況下都絕不會讓她冒險。
二房行事,還真是可怕。
平陽王妃怒意難平,她素日喜怒不形于色,可此番當真動了怒氣。
他們不過才成親幾日,他們便這般算計,日后留在京中,這些人還指不定想出什么毒計。
只可惜涼兒的身份不能離開京城,不然他們一家回南陽城去也是不錯。
見平陽王妃滿臉慍怒,顧錦璃想了想,開口道:“母妃,你不用擔心我,其實……我懂醫術。”
顧錦璃將自己會醫術的事情盡數告知給了平陽王妃,就連玉顏閣的事情也沒有絲毫隱瞞。
她們是一家人,不應該藏著這些秘密。
平陽王妃驚愕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她當初夸贊那位晉神醫時,宋大夫人用那種眼神看她,還說什么日后她就會知曉。
原來宋老尚書的救命恩人竟然是溫涼的的媳婦。
她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顧錦璃,眸中帶著復雜的顏色,“這還真是緣分,果然是一家人……”
“母妃,您說什么?”顧錦璃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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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么,沒什么。”平陽王妃搖頭笑了起來。
或許這便是天意吧。
平陽王妃越發覺得溫涼的眼光真是好,娶個媳婦漂亮聰明也就算了,結果不但有一手好醫術,還會賺錢養家,涼兒可真是撿到寶了。
“你今日放過她們,可是不想讓她們懷疑你會醫術的事?”
顧錦璃淺笑頷首,“柿子蒂不算劇毒,屆時就算被大夫發現,她們也可以說是無意間混進去的。
更何況二嬸她們都喝了,我們也沒辦法揪著不放。
她們不知我會醫術,以后想來還會找機會行事,我們不如再等等,待證據確鑿再將她們一網打盡。”
平陽王妃聞后不由失笑,拍著顧錦璃的手道:“你和涼兒都是聰明孩子,知道防人是好事,不過也不必一再退讓。
我們與二房的關系本就勢同水火,鬧僵是早晚的事,你們只要別讓自己委屈就好。”
顧錦璃心中動容,顧老夫人每次都只知道讓她息事寧人,而平陽王妃最先考慮的卻是她的感受。
“好,我知道了母妃,我不會讓自己和阿涼受委屈的。”顧錦璃沒有客套,而是乖巧應下。
平陽王妃見她如此,心情愈好,嘴角也舒展開來。
兩人邁進玉顏閣時,正巧承恩侯夫人幾位也在。
宋大夫人最先打趣道:“我說王妃今日怎么舍得出府,原是帶著兒媳向我們顯擺來了。”
平陽王妃瞄她一眼,悠悠然勾起嘴角,“往日我們不出府,怕的就是讓人眼饞,畢竟像錦兒這般討人喜歡的兒媳婦就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涼兒娶了個媳婦,我卻是多了個女兒,別提有多貼心了。”
承恩侯夫人和姜夫人都有女兒,兩人倒還好,宋大夫人卻是真酸了,心里不由將宋達狠狠罵了一通。
說到底還是兒子不爭氣,若是也給她娶回一個討人喜歡的兒媳,她還用在這受氣嘛!
玉顏閣內還有其他的夫人小姐,她們本以為平陽王妃應不大喜歡顧錦璃才是,可沒想到兩人親親熱熱竟宛若母女一般。
而且平陽往王妃話里話外都是對顧錦璃的夸贊,再看著顧錦璃那更盛以往的美貌,她們的心里也不由泛起了酸意。
還真是什么好事都讓她趕上了啊!
見她們吵嘴,顧錦璃忙抿唇笑道:“母妃,玉顏閣最近又新出了一款面膜,您和幾位夫人不妨去雅間一同試試?”
早在玉顏閣開業前,她們就用過不少東西,每個人都嘗到了甜頭,一聽有新面膜,自是躍躍欲試。
幾位美婦人移步二樓雅間,顧錦璃則去了后院尋那幾個多日未見的好友。
玉顏閣有個小院子,平時多用來曬曬花瓣,此時宋碧涵幾人卻圍坐在柳樹的樹蔭下,吃著冰鎮的水果,喝著顏色澄碧的綠豆湯,好不愜意。
一看見顧錦璃,幾人皆是一怔,宋碧涵跳起來跑到顧錦璃身邊,不可置信的道:“錦兒?溫涼居然舍得放你出來!”
顧錦璃瞪她一眼,清亮如昔的雙眸多了絲絲她自己都尚未察覺魅意。
這一瞪眸若秋水,脈脈含情,看的幾人都不由愣住了。
顧錦璃雖挽起了長發,但打扮的依舊素凈,身著一條淡藍色的輕紗長裙,頭戴一支芙蓉白玉簪,可她整個人就是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柔媚。
舉手投足,都要美的更勝以往。
顧錦璃沒察覺到她們的異常,只掃了一眼綠茵下的果盤,冷哼一聲道:“前兩日還有人寫信說想我,可我看你們這小生活分明很是滋潤啊。”
顧錦璃有些小小的嫉妒,最近溫涼整日黏著她,她幾乎是寸步難行,雖說生活是甜蜜幸福的,可她偶爾也想出來與好友玩樂。
沈嫵幾人相視一笑,尷尬笑笑,姜悅忙將手中的西瓜啃完,擦擦嘴角道:“錦兒你快來坐,沒有你我們無聊的很呢!”
宋碧涵連連點頭,“誰說不是呢!沒有你在,我們就連點心吃的都不香了。”
顧錦璃挑眉,似笑非笑,“點心不香不是因為我不在,而是因為不是我做的吧?”
宋碧涵嘿嘿一笑,拉著顧錦璃坐下來,“你就別挑我們了,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誰讓你沉浸在溫涼的美色中,早早成婚的,不然你不也可以隨意出來玩嘛!”
“好啊,你敢笑我。”
顧錦璃伸手去撓宋碧涵的癢,姜悅怕她控不住宋碧涵,忙上前幫忙。
幾人笑鬧成一團,歡聲笑語飄了滿園,伴著惠風融進暖陽,化作遍地碎金。
婆媳兩人各自享受著與朋友在一起的歡樂,可平陽王府中卻是烏云密布。
溫涼等了許久也沒見顧錦璃回來,心中越發不耐。
他只以為是蔣氏為難顧錦璃,才耽誤了她回來,便沉冷著一張臉,裹雜冷風前往壽瑞堂。
可沒想到在半路上與臉色同樣陰沉的平陽王迎面遇上。
兩人的腳步頓了頓。
“母妃她……”
“錦兒她……”
兩人齊齊開口,又齊齊默聲。
合著又一個找不到媳婦的!
“父王,溫涼,你們在這做什么呢?”溫陽遠遠便看見這兩人臉色沉冷,似在商討什么大事,便立刻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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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王掃他一眼,冷冷問道:“可看見你母妃了?”
“我聽小廝說,母妃和大嫂一起出門了,想來應是出去逛街了吧!”女人出門無外乎就是買買買。
平陽王和溫涼相視一眼,眸色皆有不快。
原來是被你(您)媳婦兒拐走的!
溫陽看的一臉莫名,父王和溫涼的臉色怎么越發難看了?
他腦中靈光一閃,忍不住笑出聲來,“我知道了!定是母妃和大嫂沒告訴你們就出門了,害的你們找不到人了是吧?
哈哈哈哈,看來你們在母妃大嫂心中也沒什么地位呀!”
平陽王和溫涼再度相視一眼。
“父王,溫陽自回京以后過得頗為懶散,荒廢了武功,父王既是難得回來,不妨指點他一番。”
平陽王點點頭,贊同道:“確該如此。”
溫陽有點懵,反駁道:“溫涼,你可別睜眼說瞎話,我明明每日都有習武的。
再說了我一直在父王身邊,反倒是你難得見父王一面,父王該指點你才對啊!”
平陽王卻是不由分說的扯住溫陽的衣領,將他一路拖到了習武場。
溫涼則慢悠悠的跟在后面,怡然自得的看著平陽王用那沙包般大小的拳頭將溫陽狠狠“指點”了一番。
“父王的身手比起當年更為精進。”溫涼由衷贊道。
平陽王卻搖了搖頭,“還是老了,不然這小子早趴下了。”
溫陽趴在地上不想動,眼睜睜看著他們兩人站在一處你捧我謙,心里充滿了怨恨。
待母妃和大嫂回來,他一定會告狀的!
京中在波瀾之后又恢復了平和,生活又一如往昔,變得緩慢而平靜。
因著三位皇子的婚事臨近,是以兵馬司嚴陣以待,城中那些小偷小摸、閑漢醉鬼也都不敢出來惹事,城中治安好到足以夜不閉戶。
可百姓的生活卻也因此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幸好英國公世子又為大家帶來了不少歡樂。
一日,英國公世子在酒樓與友人把酒言歡,一不小心喝多了些。
恰逢京中修繕水道,結果這英國公世子竟一不小心掉進了水道中,被人拉出來時簡直是慘不忍睹。
地下水道皆是淤泥糞水,英國公世子出來時便昏過去了,也不知是嗆的還是熏的。
英國公世子此舉簡直是犧牲了自己,成全了京中百姓,為京中百姓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快樂。
英國公卻氣得恨不得抽他一頓,他英國公府還從未出過這般丟人之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以后怕是所有人都知道堂堂英國公世子掉進過臟水道!
英國公世子心中委屈不已,因為他清楚記得他是被人踹進去的。
可他不敢說,因為他心里已有約莫,怕是溫涼大婚時,他找人潑溫涼糞水的事被發現了,這分明是溫涼在報復他。
父親最近對他已經十分不滿了,若是再讓父親知曉此事,怕會對他更加失望。
英國公世子羞怒交加,火氣上涌,一下子病倒了。
蔣欣阮更是氣得伏在床上大哭起來,她與傅決的婚期臨近,沒想到卻是鬧出這么一檔子事來,害的她變成了所有人的笑談。
哥哥重傷半死不活,她在府中的地位本就不如以往,
她好不容易嫁給了表哥,成了郡王妃,誰曾想未等過門就出了這樣一樁丟人事。
幾個堂姐堂妹紛紛來笑話羞辱她不說,論位份她本就比兩位王妃低,現如今未等出嫁,竟又落了話柄。
蔣欣阮神色懨懨,全無臨近婚期的喜意。
御花園中,鮮花繁盛,姹紫嫣紅,蔣貴妃容顏嬌美,只臉色卻甚是難看。
“貴妃,我聽聞蔣世子掉進了水道中,他人沒事吧?
可別摔斷了手腳,影響了五殿下的大婚啊。”麗妃抿輕笑,面若海棠。
見蔣貴妃氣得身子隱隱發抖,卻半晌沒說出話來,麗妃嘴角笑意更深,幽幽道:“這園中的花開的正好,芳香四溢,貴妃不妨給蔣世子送去些,也免得蔣世子心中郁郁。”
麗妃說完,轉身欲走。
蔣貴妃回過神來,牽起一抹不冷不熱的笑,“在這宮里,我最服的還要數麗妃。”
麗妃頓足回眸,不解其意。
蔣貴妃抬手挽起耳邊的一縷碎發,不徐不疾的道:“三殿下自小懂事,只可惜六殿下年少輕狂了些,也不知惹了多少麻煩。
最近更是被全天下人都知道他頭上染綠,以后怕是難找好人家的女兒了。可麗妃不但不發愁,還有閑心與我聊天,麗妃的心胸著實令本宮佩服。”
麗妃轉過身,目光冷冷的看著蔣貴妃,警告道:“你少胡言亂語,冽兒與那董明珠沒有半分關系,你若再敢污蔑冽兒,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麗妃最慶幸的就是她尚未到董府提親,尚可遮掩一二。
“麗妃何必羞惱,董明珠沒看上六殿下是她眼光不好。”話鋒一轉,她又幽幽道:“不過,此事倒也不能完全怪董小姐,畢竟六殿下向來不近女色,自是難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隱疾。”
看著蔣貴妃眼中的譏諷,麗妃反是收斂怒容,只挽了挽袖子,淡淡道:“蔣柔,是不是我好些年沒動手,你忘了我年輕時是什么脾氣了吧?”
蔣貴妃嘴角笑意一僵。
年輕時的麗妃脾氣與傅冽一般無二,一言不和就動手,且生起氣來也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挽袖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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