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就在后山,為什么不讓我們去支援盟主?”
“難道我們來犬戎山,是為了看戲的嗎。”
“我們武林盟屹立劍州六百年,與國同齡,何時怕了外敵,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和敵人死戰。”
“沒有長輩在前御敵,我們這些年輕人卻貪生怕死的。”
后山的動靜引來武林盟幫眾,以及附屬門派弟子的主意,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輕人聽說有敵襲,一個個抄家伙,熱血沸騰的要去后山死斗。
對此,曹青陽早有安排,管理內務的副盟主溫承弼,率領幫眾封鎖通往后山的必經之路。
在超凡境界的戰斗里,別說是年輕人,即使是四品武者,能發揮的作用也極其有限。
曹青陽不可能讓這些“螻蟻”參與到后山的戰斗里。
而姬玄等人奇襲后山,直接針對老盟主的原因也在于此。
只要老匹夫殞落,后續的斬草除根就會變的很容易。
“副盟主,山中的老幼女眷,已經安排下山,暫留在軍鎮,那里有軍隊保護。。”
溫承弼聽著下屬的匯報,緩緩吐出一口氣,神色也跟著緩和,叮囑道:
“讓鎮子準備好馬匹、馬車,讓騎兵做好準備,一旦看見山中信號示警,立刻帶著女眷和老幼去劍州城,找布政使。”
下屬領命而去。
這時,一名著輕甲,佩長刀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沉聲道:
“副盟主,外頭群情洶涌,快封不住了。
“不少人從林子、后崖等地方去了老盟主閉關地。”
溫承弼沉吟片刻,淡淡道:
“不必管他們,做好安撫準備。”
曹盟主給他的任務是護送婦孺離開,并阻攔教眾靠近后山。
前者不會有什么問題和阻礙,但后者難度極大,因為武林盟終究是江湖人組成的勢力,盡管訓練有素,但紀律方面,山上的武者不能和軍鎮里的軍隊相比。
江湖武夫的特點:桀驁、自信、只服強者(未必)。
因此,作為武林盟總部的犬戎山遭遇敵襲,桀驁的江湖武夫能忍?
他們甘心什么都不干,乖乖聽話轉身離開?
直接申明敵人的強大,倒是可以讓絕大部分頭腦過熱的粗鄙武夫清醒,但這樣一來,勢必造成恐慌。
極有可能被潛伏在盟中的敵人諜子抓住機會,煽動恐慌,制造動亂。
然后,一些心術不正之輩再火上澆油
對此,哪怕到了這一步,溫承弼一樣有對策。
柳公子跟著師父,兩人隨著人流,來到了通往后山的林子入口。
此地人頭涌動,武林盟的教眾提著各式各樣的兵器,群情洶涌,想去后山一探究竟,支援盟主等人。
柳公子目光一掃,看到了蓉蓉姑娘,還有萬花樓其他女子,她們皺著眉頭,臉色又焦急又茫然。
“蓉蓉姑娘.......”
柳公子迎了上去,與萬花樓等人頷首招呼,而后迫不及待的問道:
“怎么回事,后山是老盟主閉關的地方吧?是不是........”
是不是老盟主遭受了襲擊?是不是這便是武林盟召集我們的原因?
他沒敢問出口,因為現在大家情緒都很緊繃。
蓉蓉看一眼美婦人,低聲道:
“我想,這就是盟主召集我們的原因。”
旁邊的萬花樓女子們默然不語,不覺得奇怪,顯而易見,只要是有腦子的人,都能輕易想通這件事。
蓉蓉的師父,美婦人沉吟道:
“無需擔心,即使撇開老盟主不提,我武林盟的實力也是頂尖的,除非朝廷鐵了心要剿滅武林盟,否則中原之內,不會有任何敵人。”
至于中原之外,她想不到中原外的敵人有什么理由針對武林盟。
這時,通往后山的密林里,突然竄出幾個拎著刀的好漢,他們滿臉驚恐,像是上山砍柴的樵夫遇見了大蟲,僥幸撿回一命。
“你們是從什么地方溜進去的!”
兩名披堅執銳的甲士,怒氣沖沖的喝道。
從后山回來的幾名好漢,根本不理他,沖著人群,大聲喊道:
“是三品,是三品境界的敵人。”
“我們武林盟招惹了三品武夫。”
“還有好多四品高手,有,有佛門的高手........”
“三品”兩個字,像是丟入湖泊的巨石,讓本就不安分的人群瞬間炸鍋,嘈雜聲宛如掀起的巨浪。
柳公子清晰的看見,身邊的師父臉色狂變,看見眼前的蓉蓉姑娘睜大美眸,看見美婦人臉龐僵硬,看見周圍的人露出了極度驚恐和茫然的表情。
“為什么三品武夫要對付我們武林盟?”
“難怪突然間召集所有幫派,難怪曹盟主要下赤旗令。”
“這,這........我說氣機波動為何如此恐怖,快逃吧,晚了的話,我們都會死。”
“逃什么逃,去后山看看,要是能觀戰,死也值了。”
場面有些失控,怕事者提出逃離犬戎山,免得被波及。好事者則熱血沸騰,把生死置之不顧。
有悲觀者,已經開始傳播武林盟大難臨頭的言論,并奔走相告。
當然,也有不信的,聽了這番言論后,想要進后山一探究竟,開始沖涌“關卡”,與守衛發生了肢體沖突。
“諸位安靜!”
溫承弼帶著一隊人馬趕來,下屬們在人群里開辟出一條道路,好讓副盟主通過。
“且聽我一言。”
身為副盟主,溫承弼有足夠的威望壓制混亂,人群稍稍安靜下來,一道道目光聚焦在副盟主身上。
“不久前,曹盟主得到許銀鑼的通知,武林盟將迎來大敵,敵人是巫神教和佛門的人。至于敵襲的原因,尚且不明。
“曹盟主得到消息后,便立刻召集各大幫派的兄弟,共御大敵。此事不曾公布,是為了避免恐慌。
“請諸位放心,有老盟主、許銀鑼和曹盟主在,此處危機不過爾爾。”
溫承弼的這番話很有技巧,沒有一味的隱瞞和否認,這反而會加劇恐慌和導致教眾不信任。
然后,抬出了許七安出來。
自從京城斬昏君的風波后,許七安的聲望宛如烈火烹油,在民間,在江湖,幾乎被神化了。
稱他是應運而生,拯救大奉的救星。
元景帝自沉迷修道后,聲望日漸下滑,昏君形象深入人心。百姓在遭遇天災人禍,生活艱辛時,會下意識的罪過歸咎到統治者身上。
史上許多皇帝,在災年都會下罪己詔來平息民怨,便是此理。
果然,聽見許銀鑼也參與了此事,惶恐的情緒一下子減弱許多。
不少人如釋重負,臉色明顯有所好轉。
相比起活在傳說中的老盟主,許銀鑼是真實的、形象正面的存在,能讓人安心。
溫承弼繼續道:
“三品層次的戰斗,非常人能觀望,后山已成禁地,諸位莫要靠近,速速散去。等事件平息再回來。”
當場,大部分人都選擇了離開,有的是回去收拾金銀細軟,逃離犬戎山,免得受到波及。
但溫承弼很清楚,有很大一群人,會偷偷從別處溜到后山。
想完全杜絕是不可能的,他剛才那番話的作用是,讓修為低的教眾知難而退,就算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的長輩也會攔著。
“師父,我,我想去看看。”
柳公子雙眼冒光,又激動又興奮又畏懼。
中年劍客看他一眼,淡淡道:
“你想死我不攔著,正好這把劍將來傳給我親生兒子。
“要去后山可以,先把墨閣的弟子們帶到山下去。”
媳婦都沒有的人,也配談兒子........柳公子心里腹誹一句,看見蓉蓉姑娘眼里也有亮光,似是恐懼,又像是激動。
超凡戰斗對江湖人來說,吸引力太致命了。
安排好墨閣的弟子后,柳公子隨著師父,從側峰繞路去后山,沿途遇到許多有相同目的的武者。
要么是仗著藝高人膽大,獨自前往,要么是師父帶徒弟的組合。
中年劍客沉聲道:
“南峰的崖頂可以看到后山,距離又遠,還算安全,但為師不知三品的戰力究竟如何,因此你要時刻待在我身邊,不得亂跑,一有情況,我便帶著離開。”
他對自己的輕功還是很自信的。
柳公子正要應答,忽然看見天空一道金光落下,朝著后山方向砸去。
那些趕往南峰觀戰的武者,也紛紛抬頭,注意到了那道金光。
“曹盟主!!!”
剛才有多自信,現在,楊崔雪等人就有多驚恐。
從天而降,一腳把三品的曹青陽踩進土里,佛門金剛的強大和恐怖,超出了武林盟這方的預料。
而看那名丑陋金剛輕松的姿態,似乎這只是一件小事。
原來三品也是有區別的傅菁門等四品武者,心里油然而生這個念頭。
“嗬嗬.......”
曹青陽喉嚨里,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音,正如剛死去的蒼龍。
修羅金剛的一腳,讓他五臟六腑受到巨大損傷,斷裂的胸骨刺穿心臟。
如果不是許七安的精血效力還在,他剛才已經死在這一腳之下。
“中原武林已經有幾百年沒有出現一位超凡,你的天資很不錯。”
修羅金剛低頭,俯視曹青陽,微微點頭,表示認同他的天資,說道:
“若是肯皈依佛門,本座親自收你為弟子,教你金剛神功。五年之內,你可入三品,成為佛門護法金剛。受西域萬萬人香火。”
曹青陽血絲遍布的眼球,死死盯著他,不說話。
“我佛慈悲,但本座并非禪師,責任是護教殺賊,不受佛門戒律限制。”
修羅金剛加重力度,只聽“咔擦”一聲,又有胸骨斷裂。
曹青陽眼前一黑,喉中噴出大量的血水,胸口的血液染紅了修羅金剛沒有穿鞋子的、暗金色的大腳。
修羅金剛淡淡道:
“修行不易,曹施主莫要自誤。這一身道行,常人幾輩子都修不來。”
曹青陽艱難的轉動脖子,轉動眼球,看向了后方的石門。
修羅金剛“哦”了一聲,隨之掃一眼石門:
“佛門不會強人所難,你既心有掛礙,貧僧便替你除了俗世中的牽掛。”
他收回大腳,不再看曹青陽,緩步走向石門。
“盟主!”
武林盟眾人驚叫出聲,望著修羅金剛的目光,驚怒中夾雜著憋屈。
這位佛門護法金剛,竟要當著老盟主閉關的地方,當著他們的面,把武林盟的盟主度入空門?
狂妄!
可就算如此,他們除了心里狂怒,實際行動上不敢做出任何有效抵抗。
因為結局會是度凡金剛輕描淡寫一巴掌,直接把武林盟的四品武者拍成肉沫。
這種螳臂當車,純粹找死的行為,讓最桀驁的傅菁門都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勇氣。
另一邊,快步登上南峰的柳公子等人,成群結隊的聚在崖頂,登高望遠,從后山石壁處的情況映入眼簾。
“那是曹........曹盟主?”
柳公子把眼睛瞇到極致,隱約看見一位身高巨大,宛如鐵塔般的暗金色身影,腳下踩著一人。
那人滿臉鮮血,依稀是盟主曹青陽。
他的目力還沒強到這種地步,立刻求證般的看向身邊的師父,看向其他武者。
柳公子從他們眼里,看見了惶恐和不安。
真的是曹盟主........柳公子沒在出身,瞪大了眼睛,微微張嘴,任由震驚和恐慌的表情在臉上發酵。
“許銀鑼呢?”
突然,有個女子聲音尖銳的叫了一聲。
“不是說許銀鑼也參與了嗎,為什么只有我武林盟的人,許銀鑼為什么不在?”
這是萬花樓的女子,清秀的臉龐微微發白。
斷臂的白虎搖搖頭,笑道:
“佛門這強行度人的毛病,這么多年都沒有改變。”
“若是曹青陽真的皈依佛門,他會不會轉頭報復我們?”
柳紅棉更在意這個。
“不會。”
乞歡丹香搖頭,說道:
“皈依佛門,要先聽經三日,三日之后,便是十惡不赦之徒,心里也只念著佛門的好,忠誠的很。
“呵呵,佛門管這叫四大皆空。”
這時,凈緣淡淡道:“度凡師叔出場,想來足以讓許七安現身。”
另一邊,修羅金剛已經靠近石門,他腳步沉穩有力,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一個腳印。
仿佛是無法阻攔的巨人。
但鐵塔般的身影距離石門不足一丈時,忽地清光騰起,一道白衣身影擋在金剛和石門前。
此人身高普通,相貌普通,氣質普通,就如同蕓蕓眾生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你一不留神,他就混入人群里再也找不出來。
“布........”
孫玄機看著遠處的曹青陽,似乎想要解釋。
曹青陽喉結滾動一下,艱難道:
“我明白了,不用解釋”
這個男人是唯一不需要開口,曹青陽就能理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