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
飯桌上的菜看著像沒動過的,但葉靜貞和鄭金娥已經吃完了,鄭金娥已經把該洗的都洗了,只小美還趴在桌子上慢慢吃。
葉靜貞聽見林霜霜腳步聲進來,笑著說:
“冬雪,不好意思啊,今天我和娘有點餓,先吃了,菜沒動,沒動的,你和銘陽慢慢吃。”
她又拉小美:“小美啊,咱們去大門檻那兒坐著吃,看有沒有小狗來,好不好?”
“對對,銘陽,你和冬雪慢慢吃,吃了你把碗洗了啊!”
鄭金娥囑咐著兒子,又干脆一把抱了小美,說:“走,我們去大門口,外婆喂你吃啊!”
林霜霜看看她們的背影,有些無語。
她們這是干什么?給他們騰地方?可他們就是睡一張床,估計也……咳咳,估計也沒什么的。
陌生男女啊!哪那么容易就好上了!
林霜霜搖了搖頭,坐下吃飯。
葉銘陽也坐下吃飯。
沉默。
只聞輕微的咀嚼聲。
這飯局就尷尬了啊!
葉銘陽想著剛才看見的那幕美好,最終決定,還是他先開口說話。
“那個,聽娘說,是你幫著從方玉蘭手里換回了該分我家的地,你還挺能干的嘛!”
“嗯?……嗯。”
這是林霜霜抬了抬眼睛后的回答,前面一個“嗯”,完全是不在狀態的樣子,后面一個“嗯”,完全是不在意的樣子。
然后又是沉默。
只聞林霜霜輕輕喝湯的聲音。
葉銘陽捧著碗,看著她,濃眉開始皺緊。
她……真的是林冬雪?
林冬雪什么時候這么斯文的喝湯了呢?拿把小勺子,輕輕的舀,還小口小口的,盡量不發出聲音。
他看見的,可都是林冬雪霸著喜歡吃的菜,滿世界翻騰,湯碗都是直接拿起來就喝的,根本不顧別人是不是要吃。
他就是見不得這女人無比粗魯的樣子,連吃飯都不想跟她坐一塊兒!
現在,她在干什么?裝的嗎?
林霜霜沒在意。
沒有人會時時刻刻按照別人的方式生活,何況習慣就是習慣,不是輕易會改變的。
但是這男人準備一直盯著她喝湯到幾時呢?
林霜霜抬了頭:“你看什么?我不能喝湯嗎?”
葉銘陽倒立刻垂下眼。
他有點激動,也有點心慌。
他怎么覺得,對面這個女人既熟悉又陌生呢?
他的心,大力的跳著,無以名狀。
林霜霜便也不再管他,只管快而輕的吃了飯,還利落的把自己的碗洗了。
她和平常一樣,拎了一瓶熱水正要走,忽然覺得不對,回頭說道:“葉銘陽,我要洗漱,你半個小時以后才能進房間,行嗎?”
葉銘陽抬頭看著她,輕輕的點了點頭:“行。”
可是林霜霜一走,葉銘陽就立刻把碗放下了。
不吃了,激動得吃不下。
仔細想想,這個女人有太多不一樣了。
這個女人以前不這么吃飯;
這個女人以前也從不整理衣服;
這個女人以前比男人還不講衛生,哪里會有昨晚那樣淡淡的香味兒!
這個女人以前,從沒有喊過他名字。
就算他剛回來的時候,她還假裝過一陣子溫柔,只是和村里大部分女人一樣,喊他這個丈夫“哎”或者“那個”;
而大部分時候,她大聲粗氣的喊他“姓葉的”,要是吵架的時候,那是什么難聽的都罵過的,幾曾何時叫起他名字來?
還有別的種種,對姐姐的態度,對小美的樣子,那俏皮的辮子梢兒,那挺直的誘惑細腰,那白皙的臉龐,那清淺的呼吸……
是她變了,還是……她根本就不是林冬雪呢?
葉銘陽一邊收拾碗,一邊為自己的發現和想法激動不已。
激動到手抖,洗碗的時候還打破了一個碗。
他在廚房度分如年的等了半個小時,匆匆忙忙的回房間,小心翼翼的推開門。
天已黑,房里也黑。
葉銘陽借著廊下的燈光,卻看見往日他打地鋪的地方,已經躺了一個人。
葉銘陽手里拉著門,不知道是馬上關上好,還是該退出門的好,一顆心跳得差點跑出嗓子眼,臉都紅了。
她,躺在那兒……什么意思?
林霜霜才睡下,當然沒有睡著,聽著動靜,睜開眼看了看門口的身影,淡淡的說:
“你回來了,正好跟你說一聲,以后我打地鋪,你睡床。我要睡了,你要是進出的話,請小點聲。”
葉銘陽嘴張了張,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是這樣?
竟然是這樣?
她果然不是林冬雪嗎?林冬雪哪有這樣主動讓步的?
葉銘陽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地鋪上已經安靜得什么聲響也沒有了。
他只好輕輕的掩上門,去廚房打水洗漱了,默默的回了房。
然后,他坐在床沿上,盯著地上那個朦朧的身影,嗓子里堵著一萬句話,最終也只好默默的在床上睡下了。
但,睡不著。
翻來覆去睡不著。
一百個心思在腦子里轉,各種猜想各種假設,各種興奮莫名,各種緊張無比。
葉銘陽不知道自己折騰了多久,實在是受不了了,他披了衣服下了床。
先是開了燈,然后想了想,又關了燈,輕手輕腳的走到地鋪邊,輕輕的喊:
“哎,那個,哎,林冬雪,林冬雪,你起來一下,哎?”
林霜霜睡得正香,聽著有人喊,還以為是葉靜貞喊她早起呢!
可她揉著眼睛看了看,不禁把被子裹緊,生氣了:“你……葉銘陽你干什么呢?開燈!”
葉銘陽去開了燈,在林霜霜地鋪不遠處蹲下來,好和林霜霜差不多高,說:
“我是怕你晃眼才沒開燈的。那個……我在床上睡不著,實在睡不著,你去睡吧。”
林霜霜拿手擋著燈光,氣咻咻的說:
“你這個人!你睡不著,叫醒我干什么呢?你要是在床上睡不著,你也打地鋪啊,這種事不可以明天再跟我說嗎?”
“我……地就這么大,我要是打地鋪的話,我們不就……不就又和昨晚一樣嘛!”
葉銘陽這么說了,林霜霜轉頭看了看,沒再出聲。
確實,扣除了兩邊的一些家私,地下真就雕花床那么大。
不提昨晚還好,一提昨晚,林霜霜也是不好意思的。
林霜霜便瞇著眼爬起來,裹了被子,趿拉了鞋,不情不愿的往床邊走。
半夜三更的,誰沒有起床氣啊?真是的!
可她走到床邊,想想不對,還有枕頭沒拿。
林霜霜有些惱怒的撓了撓雞窩似的頭,又趿拉著鞋,晃回去拿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