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遠喬開車朝家趕。他眼睛瞪著前方,眉心微蹙,一言不發。
“喬哥,是哪里不妥嗎?”
夏輕妤小心地問,她覺察到他的壓力。
“武山赟這人,真有些看不透。”
楚遠喬眼前,浮現出那張臉,那玩世不恭的笑。“他心里痛恨國民黨政府,痛恨國民黨軍官,這都不奇怪。對于我的友善,他都很回避。我不是國民黨軍,還是夏家的女婿。他與三哥關系不錯,對你也很熱情。唯獨對我這樣,這又是為何?”
“我一直沒注意。喬哥這樣說,想起來還真有點;……”
輕妤認真想想,點頭道:“武山赟不是那種孤寡閉塞的人。他在法租界巡捕房,據說是很吃得開。難道,因為你是警察局的,他是巡捕房的,同行是對手互相不忿?”
“哈哈,……輕輕認為是正常競爭?這,也不是不可能。”
楚遠喬笑一笑;實際上,雖感覺到他的敵意,卻說不出所以然來。楚遠喬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說話間,汽車已經進了楚宅。
遠喬將車停穩了,說道:“岳父競選工部局董事一事,我會努力的。”
“喬哥,我爸競選工部局華董,你盡力就可,不必太強求。”夏輕妤怕他有壓力,勸慰道:“我爸做事向來講究策略,不可能孤注一擲將所有希望系于一處,一定是多方面出擊的。”
“我明白,譬如董維勛董伯伯。他肯為岳父說話,自然是多年的交情。他一個外人尚且如此。作為女婿,于情于理都不應該置身事外。”
“我怕喬哥會犯錯誤。”
夏輕妤臉頰緋紅,長睫毛微微顫動著。楚遠喬能這樣說,這是真將自己作為夏家的一份子。她怎能不高興呢。
夏輕妤抑制住內心的激動,“你們組織是很密的,紀律很強。不知這樣做,會不會說你徇私?”
“輕輕,莫要想太多。”楚遠喬捏一捏她柔滑的手,“放心,這不違反我們的紀律。我心里自然有分寸。”
上級組織給他的任務,就是做好潛伏工作,幫夏初實成為公共租界工部局華董,有利于日后工作的進行。
“加強公共租界警務,是組織上的意思?”夏輕妤輕聲問道。
“莫令坤來找我,讓我去做坐看,我答應試試看。偏偏,岳父大人也有這個意思,我就當是岳父送我的獎賞了。”
楚遠喬牽著她的手,朝內院走去。邊走邊說道:“軍統上海站認為,日本人在北邊的活動越來越猖狂;擔心日本人會在閘北鬧事,甚至,越過界限占領公共租界。如果,公共租界的警力更強,日本人多少會有所忌憚。”
“哦,原來是這樣。”夏輕妤點頭,熱心地問:“喬哥,我還能做些什么?”
“輕輕,你做得夠多了。你要操心學校的事,我這些,都不需你主動出頭。你只需做好我的太太,扮演好賢內助。這,就是幫到我了。”
楚遠喬輕輕刮一下她的鼻尖,溫和地說道:“現在,你的任務是回屋休息!”
“喬哥,……”輕妤欲言又止。
夏輕妤盯著他**的喉結,咽了一下口水。她紅著臉,羞澀地低下頭,輕聲道:“希望我們不僅僅是裝裝樣子;我,我們,……”
楚遠喬一愣;瞥了眼她緋紅的臉頰,他心里什么都明白的。
他偏偏裝起糊涂,打了個哈欠,說道:“是啊,今天出去很久,實在是太累了。我們各自回屋,好好睡一覺吧!”
夏輕妤后背一僵,臉上的笑凍住了。
“嗯,好;……”
……
電訊二處后來居上,無論是業績、實力,還是工作成績,大大超過電信一處。警察局上峰下了指令,裁撤了原先的電訊一處,。一處的處長被指派去了警所。
一處原有的人馬合并到二處,成立了新的電訊處。楚遠喬當仁不讓成了處長,是貨真價實的大處長。
“恭喜處座!處座,您手里人也有了,權力也得到了。”丁寶儀酸不溜秋地恭維道:“警察局有您這樣一員虎將為市政保駕護航,局座大人可就安枕無憂了。”
“丁副處長過獎了。”楚遠喬嘴角微彎,略微笑一下很快隱去。他絲毫不客氣。“今日的成就,在座的各位同仁齊心協力的結果。我感謝兄弟們看得起我,沒有拆臺與我一起度過一個又一個難關。楚某,在此謝過各位!”
丁寶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暗中使壞水,他沒有戳破,自然是給他留了情面。
“處座指揮有方。”胡峰隊長大聲道:“行動隊是處座大膽創立的。處座不拘一格啟用了我,胡某唯您馬首是瞻!”
“胡隊,說得太過了。”楚遠喬臉色一沉,“這是我個人的功勞嗎?局座大人有遠見,能統籌兼顧到細微末節,楚某不過是執行命令而已。”
在警察局這地盤上,絕不是他個人出風頭逞英雄的地方。楚遠喬懂得巧妙地將功勞推出去,這是他在警察局的感悟。
“楚處長,局座請您過去一趟。”
路明像個幽靈般,不知何時出現在門邊。
楚遠喬慶幸沒有自大,狂妄到不知自己幾斤幾兩。屬下那些奉承恭維的話,他若不知深淺地坦然受之;傳到陳永杰耳里,他如何解釋得清?
眾人不由一震,慌得站立起來;“路秘書,您啥時來的?”
路明嘴唇一裂,皮笑肉不笑的。“呵呵,剛到。”
“路明兄來了?”楚遠喬立即站起來,笑道:“路兄,您既來了,坐下一起喝杯茶?”
“茶先留著,下回喝吧!”路明笑著回他;不露聲色,朝他努努嘴。“局座正等著你,楚處,請先隨我過去吧!”
“好!”
楚遠喬聞言點頭。他轉身,朝眾人道:“諸位,該忙啥就忙去吧。你們不用等我了。”
“是,處座!”
眾人站立,恭送他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