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州衛當天仍舊駐在云盤山山腳,宋青書卻已提前回城去了,趕著天黑前進了城,趕緊寫了封書信,打算將事情原委都陳說給宋遠橋。
陳遠杰等六人暫住在均州大營中,卻是好奇宋青書為何早早回了城。
陳遠杰也在尋思白日里那道士的身份,既不是武當弟子,卻又有一身武當功夫,當真是奇怪。
正思索間,忽有一人進了帳篷,他還以為是師弟馮正濤,可抬頭一看,卻是陳知州。
“陳知州!”陳遠杰拱了拱手,心道此人如今已經大權在握,日后說不得還會有所交集。
“哎,不必多禮。”陳越之擺手道,“我這來,是要告知你一件事。”
“知州請講!”
陳越之悄聲道,“陳少俠,可知今日事變是何緣故?”
陳遠杰心中一動,連忙道,“請大人明示。”
“唉,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只是萬萬想不到,宋少俠居然同那些賊人串通一氣,害了五馬魯大人性命!”
陳遠杰臉色先是一喜,緊接著立馬變成了難色,“大人,怎會......我宋師弟怎么可能......”
陳遠杰心中卻在想,好你個宋青書,這下闖大禍了!
“是啊,我起初也是不信,可這卻是證據確鑿啊......當時你六人都在抵抗那道人,只有他跟著護衛五馬魯大人下山去,五馬魯大人幾個護衛都已慘死,唯獨他能安然脫身?”
陳越之接著又道,“其中一個士兵吊著口氣,指出了他的名字。后來,我又調查了一番,發現他的嫌疑確實最大!”
陳遠杰不再說話,他又想到了一點,難不成這陳知州是沖著武當來的?他想要武當為五馬魯之死背黑鍋?
不待他試探,陳越之又道,“你們所住的小館,在他房中應該有一封信,卻是邢總管的侍衛交付給他的,那侍衛已死。想必這封信中定有蹊蹺之事,這是物證。”
陳遠杰回憶起夜宴當晚,宋青書確實在最后被人追上來贈了帖子,此事當時還讓陳遠杰頗為不悅。
“那人證呢?”陳遠杰追問道,可惜那士兵死了。
陳越之卻是笑而不答,靜靜看著陳遠杰。
陳遠杰若有所悟,問道,“大人是何意?此事與我等卻是無關,我們也未曾想到宋師弟竟然會如此......”
“這是自然。”陳越之拍了拍陳遠杰的肩膀,“武當派素來和我均州交好,豈會因為一個弟子的行事而影響到雙方的關系?只是,均州衛最高長官死了,總需要一個交代......”
陳遠杰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圖,直截了當道,“大人要我如何?”
“好,你果然爽快。那我也不再賣關子了。”陳越之大悅,撫掌,“武當三代弟子中,我最看好的還是你。那宋青書雖然身份不凡,但武功卻是一般,哪里當得了大事。”
這話卻是說到了陳遠杰心坎。他連連點頭,心道就連陳知州這個外人都看得分明,武當山上某些人是瞎了眼不成?
“事情到了這一步,其實已經很明白了。這些事都是宋青書一個人的陰謀,而你需要做的也很簡單,只需要不經意間證明這是事實。”
陳遠杰先是沉默,繼而嘆息道,“唉,誰知宋師弟行差踏錯,竟然干出這樣的事情來。”
二人一拍即合,陳越之正要說話,突然,帳外傳來一聲異動。
“誰?”陳遠杰和陳越之齊齊看去,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漢子走了進來。
“師弟......”陳遠杰見馮正濤一臉嚴肅,不知他將二人的談話聽去了幾分。
“師兄,你不必說了,我都知道了。”馮正濤抬起頭,臉漲的通紅,“你知不知道,你若真的答應了此事,我武當哪里還能脫得了干系!我知道你不喜宋師弟,但你這樣加害他,我卻是無法茍同!”
陳遠杰聽這個跟自己相處多年的師弟如此說法,也是氣憤至極,怒道:“你又知不知道,姓宋的那個小子,奪走了我多少東西?那次比劍,我本可以贏得,但師父不準我贏!為什么?就因為他是掌門之子!”
陳遠杰上前掌著馮正濤的肩頭,“師弟,我們從小到大一起長大,你難道還不知道我嗎?如今,宋青書犯了錯,憑什么要我們整個武當來給他承擔?就因為他是宋師伯的獨子?這不公平!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你會支持我的,對嗎?”
馮正濤訥訥不語,過了許久,才將陳遠杰的手扒下,“對不起,師兄,師父的教導我不敢忘,我不能去迫害我的同門。”
“好!那你要如何?”陳遠杰怒道。
“此事我會如實稟明師父,請他來定奪,在此之前,還請師兄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悔之晚矣。”
馮正濤這卻是為了陳遠杰好,他能感覺到陳遠杰一旦答應了此事,就被綁上了別人的賊船。
“好!好師弟!”陳遠杰氣沖沖地出了帳。
陳越之也對馮正濤道了聲“得罪”,也追著陳遠杰出了帳。
“陳兄弟,你那師弟如此,你當如何?”陳越之悄聲道。
陳遠杰悶了一會兒才徐徐道,“我把他當成兄弟,可誰知他卻沒把我放在眼里。真是可笑......”
“唉!”陳越之拍了拍陳遠杰的肩膀,“人生在世知己能得幾人?我也是想不到,你那師弟竟然都會如此反對你。”
“只是不知他若是回山稟明了你我之間的對話......”陳越之看著陳遠杰,“我倒是無事,恐怕陳兄弟自此后都難以在武當立足了。”
陳遠杰握緊了拳頭,一拳打在大營的木樁上。
“他明知如此作為可能會毀了你,卻依舊要如此。可見,在他心中,你甚至還不如那宋青書......”
聽著陳越之的話,陳遠杰愈發覺得憤怒,最后怒沖沖道,“誰要毀了我,我也毀了他。”
“好!”陳越之拍手道,“要的就是這一句話。男兒做事怎能瞻前顧后、意氣用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陳兄弟聽我一句勸,要成大事,不能婦人之仁......”
陳越之說著附耳對陳遠杰說了一通話,陳遠杰聽后整個人一懵,繼而渾渾噩噩地走回了營帳中。
這件事,他思考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他便紅著眼睛來到了馮正濤的營帳中。
“師弟,我知道你要回山去了。你回得去,我怕是回不去了。”陳遠杰嘶啞著聲音道。
馮正濤也知道他這么做的結果,但他心中卻想著決不能讓師兄走歪路。
“師兄,我相信這只是一個誤會而已,大家說清楚了便好。”
陳遠杰沉默了片刻,盯著馮正濤道,“你執意要回去嗎......”
看著師兄憔悴失神的模樣,馮正濤有些于心不忍,但還是咬咬牙點頭道,“必須如此。”
心中又暗自道,若不如此那才是害了你。
“好......好......好......”
陳遠杰連道了三個好字,拿起桌子上一杯酒道,“師弟,臨行前我敬你一杯,希望此事過后我們還能相見,還是兄弟!”
馮正濤不疑有他,拿起酒杯端正地回敬了陳遠杰一杯,“師兄,無論發生何事,你我始終是兄弟。”
他一飲而盡,繼而背著劍和包袱邁向帳外。只是他剛掀開簾子,外邊的冷風吹到臉上,忽的一陣眩暈感籠罩全身。
馮正濤甚至來不及轉身看一眼陳遠杰,便一頭栽倒在地上。
“對不起,師弟!我們下輩子再做好兄弟!”陳遠杰慘笑著,從帳外走進來一人,正是陳越之。
“陳兄弟,成大事者必要時有所犧牲也是難免......”
陳遠杰止住了他,“按你的計劃辦吧!我要回去睡覺了,好困......”
他打了個哈欠,邁過馮正濤的身體,頭也不回地去了自己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