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災年糧價上漲本身就很平常,可奸商們總會哄抬糧價,趁機博取暴利。崇禎十三年大旱,當然也是如此,過去的幾個月里,糧價也越來越高,原本一石米要二兩的銀子,現在一石卻要六七兩,甚至更多。
其實嘉靖直到萬歷早期,一石米不過只值半兩銀子,要是豐年還能再便宜一些,就是崇禎早年間的年景,一般一石米糧也只要一兩銀子。
可是這幾年各地旱蝗不斷,災荒連年,再加上土寇橫行,北直隸、山東接連被建奴搶掠一番,糧價自然也是越來越離譜。況且崇禎十三年,非但北方旱,就連號稱魚米之鄉的江南,也是大旱之年。
大江南北糧食減產,直接造成了糧食供應的不足,當然也進一步推高了糧價。
“……住在濟南門外在磚廠里務工的黃貴蓀將前一日的工錢,80文錢交給妻子黃李氏,囑咐她去相近的“戴義順”糧店買一升糧。黃李氏到達糧店時,伙計告知糧價已漲到每升85文,餓了幾天肚子的黃李氏絕望地跳了河。黃貴蓀晚上回家,悲不自勝,抱著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也投水自盡。”
聞言,朱國強愣了好一會,他沒有想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慘禍。其實在史書中,這種事情實在是再常見不過了。
但是,真的面對這一切的時候,總還是無法適應。
“在德州,有一家六口絕食兩天,出門乞討,苦苦乞討了一整天,一無所獲,一家人就用僅剩的一點糧食和著砒霜煮了一點稀粥分食。第二天正午,鄰居發現異常,撬門而入,一家六口整齊的躺在床上,都早已斷氣了。”
盡管閻爾梅稟報的只是宋學朱信中提及的幾個慘事,但是駭人聽聞的慘事,卻在朱國強的心底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
“怎么會這樣?不是開粥棚了嗎?”
“世子爺,粥棚是設在安置所里的,這些自殺的都是城中的平民……現在糧價越來越高,尋常百姓的收入,實在是難以為繼啊!”
見世子爺沒有說話,閻爾梅便說道。
“宋巡撫在信中稱,現在的糧價已經高達八兩一石,就是江南魚米之鄉,也高達六七兩,再這么下去,每天都會有百姓餓死!”
“官府賣平價糧了嗎?”
朱國強問道。
“宋巡撫已經令各府縣,每天放100石米糧平抑糧價,要不是有這些官府的平價糧,山東的糧價不知道會漲到什么地步。”
說罷,閻爾梅又嘆道。
“世子爺,其實現在最要緊一個是讓省內的糧商不得漲價,二來就是必須要有糧食,年初世子爺在濟南還存在260余萬石糧食,可現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三十萬石,這些糧食既要救濟流民,又要發放工糧,再加平抑糧價,早晚有用完的時候,要是用完了的話……”
不等閻爾梅把話說完,朱國強就沉聲說道。
“立即以我的名義給山東所有的大糧商傳個口信,從現在起,山東糧價,對比兩個月前的糧價,但凡漲幅超過一成的,我就直接派兵抄了他的糧行,我到要看看他們是要錢還是要命。”
反正對于外界來說,自己蠻橫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朱國強也不擔心朝廷的責罰,畢竟,現在自己幾乎等同于半獨立的軍閥。
“至于糧食……”
這個時候,朱國強又一次想到了東南亞,想到了當地的米糧,其實,大明一直有從國外口大米的傳統,早在萬歷年間,因東南沿海因人口劇增及商品經濟發展而造成的“產米不敷民食”,就有海商從海外進口大米緩解糧食危機。也就是所謂的“東米不足,西米濟之,西米不足,洋米濟之。”。
“用卿可知道,福建等地窄人多,百姓以什么為食?”
“世子爺?”
““東米不足,西米濟之,西米不足,洋米濟之。”,洋米……”
頓了頓,朱國強說道。
“福建等東南沿沿食用洋米已經有數十年,我聽說暹羅等地米谷充足,而且價值亦賤,區區幾錢銀子,就可以買稻米一石,雖然路途遙遠,運過來總還是有利潤可圖,嗯,回頭通知一下水師,讓他們抽幾艘船去暹羅,試著運幾十萬石糧食過來,平抑糧價……”
想了想,朱國強又說道。
“還有就是河口地區的墾殖也要列入計劃,湄公河三角洲雖說蚊蟲滋生,可土地卻極其肥沃,用來墾殖種水稻再好不過。買糧總歸不是長久之計,解決問題,還是要靠種糧,糧食還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安全啊!”
在另一個世界,土壤肥沃的湄公河三角洲,極其適合農業生產,當地的地勢低平,水網密布,農田密集,一直都是亞洲水稻單產最高的地區。而現在,這一地區只生活著少量高棉人,完全是一片無主之地。
這片足以養活上千萬人的好地方,放著不占,那可真對不起老天了!至于熱帶的疾病,完全沒問題,可以引種一些金雞納樹到臺灣種植,反正在日據時代臺灣就是金雞納樹的主產區,正是臺灣出產的奎寧,支撐著日軍的南下。
在金雞納樹沒有長成之前,可以買幾噸奎寧藥片,有了藥……自然也就不需要再擔心瘧疾了。
心里這么盤算了一會,朱國強又說道。
“用卿,我計劃在將軍府里成立屯墾司,由你負責海外移民以及海外拓殖的事務,不知你以為如何?”
“臣敢不從命?只是……”
拱手行揖的閻爾梅不無擔心的說道。
“世子爺,無論是買洋米也好,拓殖西洋(1)也好,總歸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糧食,臣估計,以當前山東需求來說,至少還需要兩百萬石以上的糧食!”
“一百萬石啊!”
朱國強感嘆道。
“要是按現在的糧價,要花上千萬兩銀子……”
閻爾梅的感嘆讓朱國強說道。
“你說,我都捐出了這么多糧食,其它人捐了多少?”
“世子爺,早前錢謙益在南京募捐了三十六萬兩銀子,宋巡撫在山東也募來了兩萬多石糧食……”
“兩萬多石,這些人可真夠大方的!”
世子爺閻爾梅的目中的異樣,笑道。
“我又不傻,去做那些引火燒身的事情,這次只是想搞一次募捐活動,讓那些有錢人出出力而已。”
明末的時候,朝廷窮,百姓窮,但那些地主富商和當官的并不窮,反而個個富得流油,可以說整個大明大多數的財富都掌握在這一小撮人的口袋中。
朱國強想從這些人的口袋中掏一把,當然了,不能搶,只能募捐,求他們送錢,不過至于怎么‘求’,還是他說了算。
“募捐,要是他們不愿意捐怎么辦?”
朱國強說道:
“他們愿不愿意捐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讓他們捐出糧食來!”
閻爾梅問道:“世子爺打算逼捐?”
“逼捐?我是那樣的人嗎……”
朱國哈哈一笑,然后對閻爾梅詳說。
“到時候我要讓他們心甘情愿的把糧食都掏出來。”
閻爾梅聽完,有些詫異的問道:
“他們心甘情愿地拿出糧食來。這件事恐怕沒有那么容易,那些人又有幾家人是否識時務的?”
朱國強橫霸道:
“他們若不識時務,我就叫他不得不識時務!”
說實話,咱們什么都怕,就是不怕他們不識時務。對于朱國強來說,他還真不怕那些人不識時務,他們越是蠻橫,就越容易對付啊。
(1)明代“西洋”一詞包含海外各國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