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鯨,對于大明而言,是一個頗為新鮮的職業,那怕是過去也有漁民捕鯨,但是從來都不成氣候。
捕鯨業真正得到發展,還是朱國強以平虜大將軍開府大連后,偶爾于海上發現鯨魚后,一力促成的。
為了促進捕鯨業的發展,甚至特意引進了荷蘭捕鯨手教授大明船員捕鯨技術。之所以如此大動干戈,是為了獲得優質的肉質供應。
“一頭鯨魚提供的肉食等于上百頭牛!”
為了獲得優質的且穩定的肉食供應,將軍府甚至直接派出水師出海捕鯨,盡管那會受限于航海技術和貯藏技術,只能在近海捕鯨,可每年仍然收獲了數千噸鯨肉,正充足的肉食供應提升了平虜軍的戰斗力,再后來,隨著技術發展,捕鯨業走向了遠洋,而且早就成為了大明的新興產業。
每年數十萬鯨肉,不知給船東帶來多少財富,但這些財富和鯨魚肉,正是通過數百艘于四海航行捕鯨船帶來的。
正是成千上萬個像梁敏一樣的捕鯨手帶來的。
不過,剛上船的梁敏并不是捕鯨手,而是一個普通的水手。
在捕鯨船上的航行和捕鯨兩項工作是被分開管理的,船長負責航行以及其他非捕鯨之外的日常管理,而捕鯨則要交給一個高級船員來負責。
這個高級船員就是標槍手。
捕鯨船是用來捕鯨的,所以說標槍手的權力是相當大的,船上一切有關捕鯨的工作都由他說了算。在船上,標槍手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職位,是船長依靠的主要對象,在有些時候,船長甚至需要聽從標槍手的命令。
在捕鯨船上,標槍手住在船尾。在船長室里吃飯。至于一船水手,就是自己拿著銅飯盒,在船艙或者甲板上隨便的扒上兩口,而剛上船的梁敏,就是一般水手,甚至還是那種誰都可以使喚的水手。
不過,一只捕鯨船,只要它駛離了港口,駛進了大海,那么全船人的命運就休戚相關地聯在一起了。所有人都是靠捕鯨來吃飯,雖然在獲得最后分配的時候,會因為等級不同有多少之分,但在船上,他們卻是同呼吸共命運。
從出海的那天起,他們就開始追逐鯨魚,從南到北,從黃海直到北海,過對馬到鯨海。在這個過程中,標槍手率領著水手劃著小艇追逐鯨魚,不斷的投擲標槍,捕殺鯨魚。
就這樣一條一條的殺著……
出海一個月后,他們的船已經駛過了對馬海峽,進入了鯨海,越往北,天氣就越冷。
午后,天空滿是陰云,海風刺骨的冰冷。
包裹著皮毛大衣的水手們,在甲板上走來走去,海面上飄浮許多浮冰甚至冰山,就在幾個小時前,他們還曾根據船長的命令,從海上撈起浮冰,然后將冰塊丟進船艙。
“等天氣再冷一些,咱們就可以把冰丟了,把艙口打開,老天爺會把肉都凍成冰塊……”
李四對梁敏說著。
“到時候,至少能多裝一百噸肉,那里是肉,分明就是錢啊……”
一百多噸鯨肉,那可是幾千兩銀子啊!
船上的人能從中分走兩成……冬天,或許很冷,但卻是捕鯨手們最喜歡的天氣。
就在梁敏盤算著自己能多分多少時,桅頂突然傳來一聲驚喊聲。
“快看!”
聲音來自桅頂的了望手,他的身體向前傾著,一只手伸出來,指向前面的海上。
“鯨魚!”
了望手大聲叫了起來,他的聲音很大,以至于整個大海都能聽得見。
所有的人都被他吸引了,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快看。
“它在噴水了!看!它在噴水了!快看……”
“就在下風的地方,離這兒只有兩海里,有一大群呢!”
了望手興奮地大聲喊著。
船上立即一陣騷動,無論是看到的,還是沒看到的,都變得激動了起來。
一大群鯨!
這意味著他們快就能把船艙裝滿,然后到達位于北海島的港口,在那里休整上幾天。
“至少有幾十條!”
頂上的了望手又報告道。
“快,追上去!”
拿著望遠鏡的標槍手下達了命令。
“右滿舵。”
船長也大聲地命令著……
船立即調整了航向,進了望手手指的方向追去。
桅頂的了望手不住地報告著鯨群的動向。
梁敏和其它人一樣,死死的緊盯著前方的鯨群,不讓它們從視線中消失。
那群鯨魚就像是沒有發現他們似的,壓根就沒有理會他們,或者說根本不在乎他們。
所有要下艇的人都站到了甲板上。作為一個不下艇的人,梁敏只能在旁邊看著,不過他的眼睛里卻充滿了期待。
五艘捕鯨小艇已經被吊到了海面上,在海面上隨波蕩漾著。盡管寒風刺骨,可是捕鯨手們還是脫去了大衣,他們一只腳登在舷邊,隨時準備跳進小艇去。李四就身在其中,下船時,他看了一眼梁敏,突然笑道。
“梁老哥,想到艇上試一下嗎?”
突如其來的邀請,讓梁敏驚訝的睜大眼睛,其它人無不是用羨慕的目光看著梁敏,這個老哥可是剛到船上,當捕鯨手,那可是能多分不少銀子的。
“試、試……可,可我能,能行嗎?”
“不試誰知道?”
標槍手趙老槍隨手丟給梁敏一支標槍,李四是他的徒弟,徒弟想賣這個人情,他當師傅的,當然要成全他。
“好了,兄弟們,下船!”
隨著趙老槍的一聲令下,大伙立即跳起來躍過船舷,滑繩跳進了下面的小艇里,速度之快,動作之熟練,簡直叫外行人看了之后都會目瞪口呆。
要是擱一個月前,梁敏肯定不能如此利索的滑索下船,但是現在他的動作卻已經非常熟練。
很快五只小艇從船尾劃了出去,船上的水手們揮舞手臂,把小艇劃得飛快。
直立在船頭的趙老槍,大聲地和另外三艘船的領航標槍著招呼。
“老四,散開一點,壓上去,像扇子一樣地壓向去……”
在趙老四的指揮下,五艘小艇就像是五只手指似在海面上劃成扇面,壓向了不遠處的鯨群。
“快點劃吧,弟兄們,再用點勁……這可都是銀子……”
手持標槍的李四站在船頭,他的嘴里叨念著,不停地給船上的弟兄們打著氣。
他的話說的很直白,大伙拼著命劃過去,圖的啥,不就是為了銀子嘛!
他不但要給大伙鼓勁,還得指導他們的劃行。
盡管已經三十六歲了,可梁敏還是像二十幾歲的小伙子一樣,拼命的劃著船。
小艇在他們的劃動下,速度也越來越快了。
大海上的捕鯨小艇被他們滑的就像是端午節時合上的龍舟,是的越來越快,在海浪的推動一下,有時候他甚至在浪頭上向前一竄一竄地跳起來。
在這一瞬間,這些追逐著鯨魚的水手們就像是鋼筋鐵骨,力大無窮的大力士一樣,根本就不知道疲倦,他們只是拼命的滑動著船槳。
站在最前面的李四,手里操著標槍手,沉著鎮定的他就那樣盯著海面。目光直射向前方。
“再劃快點兒,用力劃,今天咱們肯定能打到幾條大魚。”
在他吆喝著的時候,他的臉上充滿殺氣,哪怕他只是一個標槍手學徒,但是現在看起來他和其他標槍手并沒有任何區別。
大海上的小艇就像是利劍似的,直插向鯨群。
這個場面是驚心動魄的。
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捕鯨小艇沖向了鯨群,那些鯨魚無不是爭相逃遁。
“李四哥,你瞧,大鯨的背在那兒,給它來一家伙吧。”
不等聲音落下,李四槍手里的標槍飛了出去。準確的抓到鯨魚背上,大海瞬間就是一片通紅。
就在鯨魚血染紅海面的同時,梁敏就感覺到船尾仿佛被什么東西猛地向前推了一下,就像撞到礁石上似的。就像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推動小艇一樣,把小艇搖的晃來晃去。
在劇烈的搖晃之中,水手們們都落了水,落了水的水手們,在小艇的周圍游來游去。
“快到船上去。”
李四大聲喊著,同時他抓住船舷邊的繩子,重新爬回小艇。然后又伸手拉著其他人上船。
再次回到船上的時候,小艇里涌進的海上水已經過膝了,坐在里面,在狂風呼嘯中,他們立即感受到刺骨的冰冷。
寒風呼嘯,海浪洶涌,和其他人一樣,渾身上下濕透的梁敏只能苦苦地掙扎著,忍耐著刺骨的寒風。
所有的人的衣服早就都被浸透了,冷風吹過來的時候,這些先前像是鐵打的漢子一般的水手們,無不是被凍得嘴唇發青。渾身顫抖的抖成一片。
“可,可真他媽的冷……”
這個時候只有回到船上,才能換上一身干衣服。才能烤上一把火取暖,但是“暴富號”卻已經越走越遠。看著遠去的捕鯨船。水手們幾乎絕望了。
“該死的,他們根本就沒有看到咱們落水了。”
就這樣他們只能這樣穿著濕透的衣服,瑟瑟發抖的抵抗著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