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姜暖挑了挑眉毛，壓住心中的震撼，小聲問，“那小三呢？”
她真怕，兒子也賣身為奴了。
“娘，我沒賣身，”黃小三閃了閃眼眸，才開口，“我媳婦兒也被放了身契，你放心吧。”
黃小三有些心虛，他雖然沒賣身，卻簽的二十年的長契。
這契約給了自己一個保障，也把自己死死地拴在五味樓東家這里。
“那就好，”姜暖松了一口氣，卻抓住了黃小三話里的漏洞，“你在五味樓是個什么情況？為什么不能走？”
“娘，”黃小三低下頭，底氣不足地開口，“我簽了二十年的身契，時間不到，東家不會放人。”
這個長契是瞞著家里簽的，黃小三從來沒有對人說過。
若不是姜暖今天問出來，他都打算一直瞞下去。
簽了長契才是五味樓的自己人，待遇才會好，師傅教的也更用心。
沒簽長契的，都是最下等的雜役，干的活又多，還不能吃飽飯。
聞言，沉默良久，姜暖才開口問，“什么時候簽的？”
二十年的長契，在六十歲都算高壽的古代，差不多算是搭進了半輩子。
“就，就是求親的時候，”眼一閉，牙一咬，黃小干脆全都吐露出來，“我岳父一家的賣身契都在東家手里，我媳婦是當家奶奶開恩給放出來的，我岳父不放心把閨女嫁給外人，就讓我簽了長契。”
長契也不是誰都可以簽分，有本事得主家看重的人才有資格簽，黃小三當初興奮了好一段日子。
現在才體會到，多了這么個長契，有多不方便。
俱全樓的生意越來越好，繼續這樣，五味樓早晚都要關門，那時候，他們這些簽了長契的人，又該怎么辦？
“娘，”金氏低下頭，“都是兒媳的錯。”
她好歹是大宅門中養出來的丫頭，比誰都清楚長契意味著什么。
簽了長契，就成了別人家的下人，雖說到了年限能恢復自由身，可時間那么長，誰知道會出現什么變故。
當初，她就央求自己爹爹不要這樣做，結果，爹卻說家里就是這樣的規矩。
東家恩典把她的身契消了，她就該為東家拉攏點助力……
也是因為這個，金氏心虛的厲害，縮在縣城不敢回黃家。
“小三，”姜暖想罵人，“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商量？”
二十年后，花兒都謝了，誰知道會發生什么？
“娘，”黃小三無措地搓自己的手，“我怕你不同意。”
當初做學徒他娘都不怎么同意，要是知道自己要簽長契，說不定直接讓人把自己抓回家。
好不容易有這么個機會，還能娶個水靈靈的媳婦兒，他不想放棄。
姜暖還要說話，店小二進來了。
“客官，您要的蒸羔羊、燒子鵝、晾肉、熏雞到了，幾位慢用。”
“謝謝小二哥，”姜暖說完，轉頭對三人說，“吃吧。什么事吃完再說。”
她需要點時間緩沖，想想到底該怎么辦。
姜暖這次點的全是肉。
以前，天天吃肉還不覺得，猛不丁只能吃一丁點肉沫，饞的她看到肉都能眼冒綠光。
黃家雖然時不時割點肉，但，家里人太多，每個人分下來壓根沒幾片。
生活水平的落差，讓姜暖這個自詡不愛吃肉的人都恨不得泡在肉桶里。
謝氏也饞，但她還有點理智，“娘，咱們少吃點，剩下的還能給相公他們帶回去。”
“不用管這些，先吃著，好吃在買一份帶回去。”
縣城的消費在謝氏和黃小三眼中看來很高，在她眼里卻是物美價廉，四道菜才一百八十多文，平均一道四十多文，全是肉，份量又足，非常良心。
“娘，”謝氏還想說什么，動了動嘴唇，卻順從的答應了。
姜暖點點頭，拿起筷子準備加菜，卻發現碗里已經放好了要吃的菜。
“娘，”金氏恭敬地站在姜暖旁邊，“我伺候娘吃飯。”
“不，不用，”姜暖臉有些僵硬，“你坐下來好好吃飯，我自己來就成。”
她這是被立規矩了？
姜暖臉上沒什么異常，心里卻懵逼的厲害。
“娘，你就讓她伺候你，”黃小三誠懇地說，“這是我們的孝心，你別攔著。”
“不用，”姜暖語氣重了一些，“老身手腳靈活，暫且不需要人伺候，你們吃你們的。”
原諒她骨頭輕，習慣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被人這樣伺候，渾身不自在。
“娘，”金氏小心又委屈地看著姜暖，“都是兒媳的錯，不該禍害相公，是兒媳對不起黃家。”
這又怎么了？
姜暖一頭霧水。
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發展成這樣。
她好像沒有說什么，怎么老三媳婦一副自己怪罪她的樣子？
想不明白的姜暖趕緊向謝氏求救。
收到姜暖的眼神，謝氏秒懂，立刻開口解圍，“三弟妹，你放心坐下來，娘沒有怪你，咱們家不是刻薄人家，不會給兒媳立規矩，也不會無緣無故怪罪人。”
“媳婦兒，”黃小三拉了拉金氏，“你別多想，趕緊坐下來吃飯。”
“是，”金氏順從的坐下來，但，這頓飯卻吃的心不在焉。
她一直害怕黃小三簽了長契的事情被家里人知道。
現在，姜暖知道了，去避而不談，搞得她更加害怕。
不管誰，知道自己兒子因為一個女人簽了賣身契都不會平靜，婆婆也不可能輕易放過自己這個禍水。
一頓飯吃飯，不過一刻鐘而已。
讓人收了碗筷，又要了一壺茶，漱口之后，姜暖才開口，“繼續剛剛說的，你這長契，怎么才能消掉？”
“娘，”金氏聞言，臉變得煞白，“長契只有東家的恩典才能消掉。”
“沒有一點法子？”姜暖認真地看著金氏，“賣身的下人還能用銀子贖身，長契不可以？”
“娘，”黃小三低下頭，“我當初簽契的時候已經定下了贖身銀子，咱們家拿不出這么多的。”
“多少銀子？”
“五，五百兩。”黃小三說完，愧疚地低下頭。
五百兩銀子，他們一家這輩子都賺不到。
聞言，姜暖怒極反笑，“五百兩，好一個五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