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城,劉毅就看到有一支商隊在排隊緩緩出城,為首的那人正是糜家的糜齊。
糜氏商隊……送貴重藥材……
劉毅砸了咂嘴,感覺有不小的可能性是送給李賀的。
其實也很正常,糜齊作為糜氏在北海國的頭頭,在聽說了北海相患病之后忙著去張羅些名貴藥材送上門屬于一個商人的常規操作,只是他覺得那十余車應該不全是名貴藥物,可能還順帶了不少普通的,作為劇縣藥材鋪的補充。
反正一趟也是跑,兩趟也是運。
就在劉毅看到糜齊的時候,糜齊也發現了劉毅。他眼睛一亮,側首同旁邊的人嘀咕了幾句,接著就翻身下馬,把韁繩遞給身邊的人,而自己則離開隊列向著劉毅處湊了過來。
“劉明廷!”
糜齊先是遠遠招呼了一聲,隨后幾個大跨步就來到了劉毅面前。
他對著劉毅躬身行禮,口中說道:“拜見劉明……呃……”
糜齊那句明廷說到一半就瞬間卡了殼,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原來他此前在劉毅的另一側,并沒有看到劉毅腰間的綬帶,而現在繞到了正面想要躬身之時,視線正好就落在劉毅的腰部,瞬間就瞧了個真切。
青色綬帶,青、白、紅三色交織纏繞!
兩千石!
糜齊先是一懵,旋即心念急轉。
……前幾日拜見李府君未成,聽李房說李府君已經向朝廷請辭,而今這劉毅突然突兀變成了兩千石,又出現在了這里……
時間不容他再細細斟酌推敲,糜齊不再猶豫立即改口:“拜見劉府君!”
劉毅不知道糜齊純粹靠推測,只是以為糜齊已經聽說了消息,他這次倒沒有同糜齊回禮,只是翻身下馬,上前將其扶起。
他現在已經是一方郡相的身份,再對一個商賈作揖回禮已經不大合適了,所謂過猶不及,能夠下馬已經體現出了足夠的重視。
果然,見到劉毅居然還特意下馬,糜齊感到十分受用。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糜齊眼巴巴的千里迢迢給李府君送藥材,連李賀的面都沒能見著,一個無任何職位的義子就把他給打發走了,若是說糜齊心里不窩火,那是不可能的。
要知道義子可不是養子,養子是有宗法繼承權的,比如袁紹,除了不是袁成親生的,其他的一切待遇和袁成親嫡子一模一樣。
而義子就不同了,很多時候只是一個籠絡人心的手段而已,只是一個顯示親近的稱呼,意思就是“我把你當兒子一樣看待”。
養子接待是很重視的表現,而義子嘛……呵呵。
一個是無品無軼的義子,一個是兩千石的郡相親自下馬相扶,這兩廂一比較差距就出來了。
劉毅將糜齊扶起之后同他說道:“糜管事,未曾想又在此見面,不知?”
糜齊諂笑了一聲,“無他,得見恩公在此,特來拜見,恩公可是榮升?”
恩公?
劉毅在心里暗暗嘀咕。
嘖嘖……這是稱呼升級了啊。
不過,看這說法居然是不知道我成為北海相之事,那么剛才居然能準確叫出府君,難道是靠推測?
能成為一地負責人果然是有干貨的……
因為兩千石是分很多種的,九卿、郡守相、偏將,中郎將等都屬于兩千石,但尊稱卻各不相同,能直接叫出郡守國相的專用尊稱“府君”確實要有點真材實料才行。
劉毅見糜齊問了,也沒打算隱瞞,“不錯,已受封為北海相。”
果然!
糜齊雖然已經有所猜測,但還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這也太快了!
他前些天才特意親自去打聽了劉毅的情報,這劉毅才二十許,并且沒有任何的背景,也就是說,確實如同此前獲得的信息那樣,從軍一年就從一介白身做到了如此地步!
原本做到千石雖然讓他感到驚訝,但是還是有不少的例子在的,也沒太過詫異,但是一轉眼,居然又升了一步,變成了實權兩千石!
他雖然知道劉毅的功績,但只也覺得劉毅最多會得到一些物質賞賜,想要再提拔幾乎不可能。
原因很簡單,在他看來,這種一千石到兩千石的大跨越,在劉毅沒有深厚背景的情況下,即便是有功績也很難變現。
因為在上一步就是青綬。
青紫、青紫、在漢家,青紫已經成為了一種身份的象征。
此時都是用青紫來代指高官顯貴,就是因為兩千石佩青,萬石佩紫,佩青帶紫,這簡直變成了一種漢家男兒的情懷。
而劉毅,弱冠之年,佩青!
眼見著面前這個年紀輕輕的男子達成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人生目標,糜齊只感覺到五味雜陳。
劉毅卻不知道糜齊一下子想了這么多,他看糜齊似乎沒啥要事只是過來打個招呼,就不愿意再多耽擱,說了一句:“我尚有要事,糜管事,我們就此別過。”便告辭離去。
糜齊望著劉毅遠去的背景駐足沉默了一陣,隨后返回了商隊,他對著幫他牽著馬的中年男子說道:
“我有要事需先行返回徐州拜見家主,你且帶著商隊自行回返。”
咦?說好的不是這樣啊。
那中年男子有些訝異,他以為真的出了什么急事,便建議道:“不知管事是否需要動用飛奴?”
飛奴就是信鴿。
鴿子早在秦時期就被用于傳信,張騫、班超也曾用信鴿給朝廷傳遞信息,但是因為信鴿傳信的信息量小,加上可能會遇到天敵等各種意外丟失信件,從而延誤消息傳遞或者干脆泄密,所以通常作為不得已傳遞緊急信息時候的選擇。
漢家原本是有自己的官方飛奴傳信渠道的,不過因為長年的不重視,經常放“飛奴御者”的鴿子不發薪水,所以這些養鴿人大多自謀生路,因此官方飛奴傳信基本是處于荒廢狀態的。
反而糜氏作為巨商,特意耗費不少錢財在各郡的治所部署了養鴿人,建立了郡一級的信鴿通訊渠道。
糜齊搖了搖頭,他此前也曾考慮過是否用飛奴傳信,因為剛好劇縣就有他們的飛奴傳信點,但是思慮一番之后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因為涉事既多且密,不便動用飛奴。”糜齊解釋了一句。
糜齊是打算向家主當面匯報劉毅之事的,飛奴那寥寥數句能說個啥?本來他還想等這件事忙完之后再回去匯報,哪知道才過了沒一個月,這劉毅就從一個縣令變成了北海相!
他心中瞬間就涌起了急迫感。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巨富可不只有他們糜氏而已,其他幾家也在各郡有消息渠道!
糜齊感到有些焦躁,他立即就定下決心,隨后同中年男子叮囑了幾句,接著策馬離隊,揚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