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惜花腦袋雖有些昏昏沉沉,但在這明顯的提示下,還是回想起早已被她埋在記憶深處的那起車禍。
她沒有想到,林子安竟會因為那么一件小事,來報復她和她的家人。
“對……不起……饒了……我……”
但為了活命,她用盡全力說出幾個字,想要求得原諒。
她不想死,她還有大好的青春年華和榮華富貴沒有享用。
“我這人一向仁慈。”
林子安伸出手,輕輕把遮住賴惜花眼睛的幾縷頭發扒開,語氣柔和道:“我會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至于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自己了。”
賴惜花嘴巴恐懼地一張一合,似乎還想說些什么。
但剛才的爆炸早已致使她內臟器官破損,現在意識也是越來越模糊,能勉強保持著不昏迷,已經用盡了全力,更何況說出話來。
林子安站起身,從雨衣下掏出一把槍。
這是一把外殼半透明,裝滿淺黃色液體的水槍。
水槍槍管下用鐵絲和細線綁著一個打火機,連接著槍口,做成了一道簡陋的小機關。
林子安把鐵絲一扭,輕松取下打火機,看著腳邊這個自己恨不得扒其皮,抽其骨的賴惜花,他把食指放在了板機上。
茲——
淡黃色的水流噴涌而出,落在賴惜花身上。
黑色裙子和裸露在外面小腿、手臂、臉上、頭發上,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沾染了這些液體。
賴惜花心中迷茫不解,不明白林子安為什么要對她做出這種奇怪的事。
可當那液體灑落在她的臉上,一股濃濃的,連大雨也沖刷不掉的怪異味道傳入鼻尖,那似乎是油。
這讓她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口中發出含糊不清的求饒聲。
“你可以盡情的乞求老天,說不定老天會眷顧你。”
林子安按下打火機,隨著一陣火苗涌出,另一只手擋在火光上,防止被雨熄滅。
就在這時,他瞳孔一縮。
上半身快速扭轉一百八十度,側開身子。
一聲槍響,數米處的墻面上出現了一道被子彈打出的小洞。
若是他剛才沒有側過身,這一槍就會在他身上開個洞。
“有趣!”
林子安滿臉笑容,自從搬離住了半年的出租屋后,他再次進入訓練,發現每次訓練都可以突破身體極限。
他原本的身體天賦只能說比常人略好,可現在,他的身體天賦已經蛻變得絲毫不遜于這方面的頂尖天才,甚至還要強上不少。
除此之外,他的第六感,也強了很多很多。
正是如此,那眨眼之間便砸到他身旁的加長轎車,才會被他不慌不忙地躲過。
林子安看了眼彈痕,又往槍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雨幕中,遠遠駛來幾輛頂上閃耀著紅光的車輛,并且距離越來越近。
“執法者這么快就來了,真是少見。”
自那群保鏢離開后,他才與賴惜花說了不到兩分鐘的話,即便調查局就在這附近,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趕過來。
“或許執法者不知因什么原因剛好來到這附近,又恰好遇到那群保鏢?”
林子安心中猜測著,看向身體還在微微發顫的賴惜花,笑著說道:“看來,你的好運來了。”
忽然,他再次側過上半身。
旁邊的墻面又多了一道彈孔。
“祝你好運。”
林子安搖搖頭,把手中一經按下就會卡住,保持火苗狀態的打火機,隨手扔向賴惜花。
打火機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曲線。
但在即將落在賴惜花身上時,卻被狂風與雨水熄滅。
林子安這時已經通過旁邊的窗口,翻身進了大樓。
與此同時,幾道急剎聲從旁邊馬路傳來,車上迅速沖下一群手持槍械,神情嚴肅的執法者。
賴惜花見此,瞬間由絕望轉為希望,眼中流出了得救的淚水。
但還不等她繼續高興下去,只聽得旁邊的窗口處傳來兩聲輕響。
兩個外殼精美的打火機,蓋子都已經被打開,里面燃燒著一行看似微小,卻十分堅挺的火苗。
一個落在賴惜花腿上,一個落在她頭發上。
然后迅速彈了幾下,落在一旁,火光也已被熄滅。
但那一擦而過的火苗,還是把賴惜花身上的淡黃色液體點燃。
火焰瞬間燃起,把她化成一個火人,哪怕是狂風大雨,也無法熄滅火光,甚至還加速了它的壯大。
已經走遠的林子安,回過頭看了下窗口處隱隱透出的火光,低聲喃唔:“那可是專門為你準備的特制火油,哪怕是一點點微小的火苗,也能瞬間把它點燃,而且無法通過常規方法滅火。”
他頭也不回地加快速度,從樓內無序擺放的建材中迅速跑過。
大樓另一邊的草地里有著一輛機車,那是他過來時的座駕,足以讓他在這種天氣甩脫執法者。
至于賴惜花是死是活,他已經不再關注了。
哪怕她最后活了下來,內外傷相加的情況下,即便花再多的錢,后半生也注定只能插著食管,在病床上度過。
這樣的生,比死更難受。
“到了。”
當林子安來到大樓另一邊的窗口,還未來得及翻窗而出,就見一陣強光照射在他臉上。
措不及防的他,被強光照得閉眼的同時,迅速轉身縮在窗口下方。
反應快速,動作敏捷,反復經過千百次訓練。
“林子安!”
外面傳來使用喇叭后的擴音聲:“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出來投降!”
林子安眉頭微皺,拿出一面小鏡子,舉起照了照。
透過鏡子,他看到一輛執法車正停在窗外不遠處,幾名實槍核彈的執法者以車為掩護,拿著槍警惕地指向這邊。
而且不遠處,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見一輛執法車。
“滿打滿算,我出現在賴惜花面前才不過五分鐘,哪怕調查局就在這附近,也不可能這么快啊。”
林子安眼中凝重之色越聚越多,心中懷疑:“難道我露出了什么馬腳,所以導致他們集結人員來抓我,只是沒有想到我會這么快動手?”
“亦或者這附近有什么大型犯罪團伙,他們準備過來圍剿,然后我倒霉的剛好遇到?”
他又去遠處幾個窗口看了看,確認并非只有幾個窗口外有執法者,而是整棟大樓都被包圍了。
外面足足有十多輛執法車,數十名執法者,中間起碼有三分之一的人拿著步槍、沖鋒槍等武器。
還有幾個大喇叭在不斷地喊著讓他投降的話,并且還給出了一個倒計時。
如果時間一到還沒有出去投降,他們將會選擇強攻。
“投降?”
林子安笑了笑:“我答應了爸媽,要好好活著,而且以我所犯的事來說,根本沒有活路。”
半晌。
“最后六十秒!”
手持大喇叭的執法者,嚴肅地看著前方未完成的大樓,繼續說道:“請不要再寧頑不固,你現在只有不到六十秒時間出來投降!”
在半個小時前,一個群眾打來電話,說發現了疑是林子安的人在這片區域。
他們當機立斷,集合了大量警力,幾乎沒有停頓地向這邊狂趕而來,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賴三水和他的司機當場死亡,賴惜花雖然勉強救了下來,但身上的皮膚已經沒有一寸是完好的。
而且醫院那邊也下了通知,她大概率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最后三十秒!”
“最后十秒!”
隨著十秒的聲音落下,大樓外的墻面上,已經緊緊貼了十多個身著防彈衣,帶著黑色頭套,裝備齊全的小隊——獠牙小隊。
他們是被臨時調來,處理這件事的特戰小隊。
因為嫌疑人林子安除了是致使多人死亡的兇手外,手中還疑是持有炸彈,手槍等武器,危險度極高。
倒計時一結束,獠牙小隊通過窗戶大門,以三人為一組迅速潛入,進行搜查。
不多時,獠牙小隊隊長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匯報情況。”
“這里是黑牙,未發現目標!”
“這里是綠牙,未發現目標!”
“這里是……”
一樓全部搜索完畢。
他們通過大樓中的幾個樓梯,迅速上了二樓。
沒有找到目標后,又上了三樓,然后是四樓。
就在四樓剛搜索到一半時,只聽得通訊中傳來幾聲慌亂的叫喊,便再無聲息傳出。
獠牙隊長連忙叫道:“藍牙、紫牙、粉牙,你們怎么了?說話?”
好一會都沒有收到回復,他立馬下達命令,讓所有人轉入另一個通訊頻道,以防止歹徒通過耳麥偷聽。
三個人失去聯系,很大可能是遭遇不幸。
而原本可能只有一把手槍的歹徒,現在短槍換長槍,危險性比原來高了一倍不止。
噠噠噠噠噠噠!
砰!砰!砰!砰!砰!砰!
連綿不絕的槍聲在大樓中響起,牽動著守候在大樓周圍的一眾執法者們。
而伴隨著不斷減少的槍聲,獠牙小隊的人數也在極短時間內消減了三分之一。
但身為專門處理特殊事件的特戰小隊,哪怕他們的裝備、實力和經驗離國內頂尖還有一定的差距,但依然不容小視。
在又付出了數人失去聯系的情況下,他們終于把這次的目標林子安,堵在了頂樓天臺。
大雨之下,數把冰冷的槍械呈扇形,包圍著前方不遠處,一個背對著他們的人。
“林子安,束手就擒吧。”
獠牙隊長說道:“不管你犯了什么事,法律都會給你一個公正的審判!”
雖然有一半以上的隊員失去了聯系,但獠牙隊長和周圍幾名小隊成員,沒有一個人對林子安表現出憤怒或者仇恨的情緒。
這并非因為他們仁慈,或者圣母,而是那些失去聯系的同伴并沒有死,只不過是暫時暈過去罷了。
更不用說,林子安明明能輕松獲得武器,但卻一直在徒手作戰。
正因為如此,他們沒有任何負面情緒。
他們看著前方那道略顯單薄的身影,心中都不禁生出尊敬,對于強者的尊敬。
甚至于,好幾人還在心中嘆息。
沒有經過任何正規訓練,就能讓他們這么狼狽,甚至團滅他們的人,一旦參軍,不管放在哪一個部隊,肯定都是兵王級的存在。
可惜,卻誤入了歧途。
“結束了嗎?”
林子安把護目鏡和防毒面罩取下,扔在了身旁。
這兩樣是他從被放倒的人身上所繳獲的東西,除此之外,還有幾枚催淚彈,煙霧彈和閃光彈。
正是通過它們,他才能在不動用任務武器的情況下,放倒這么多人。
只可惜,到底還是經驗少了些,中了圈套。
“如果用槍的話......”
林子安輕笑一聲,沒有如果,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用槍。
他并不介意對仇人和阻礙他復仇的人,亦或者壞人施以任何手段的懲罰,哪怕是用槍。
可現在復仇已經完成,他面對的也不過是一群為了國家安全,前來抓捕他的人罷了,沒必要再徒增傷亡。
更何況,即便他把這只小隊殺穿了,逃出去的概率也無限小于零。
“雨真是好東西。”
林子安仰頭張開雙手,似乎在迎接著雨水。
事到如今,他不準備再掙扎,但也不想被逮捕。
“有些事情,公正只能由自己取回。”
林子安轉過身,看向正在等待他選擇的幾人,笑了笑。
隨即,右手慢慢伸向腰間的黑色手槍上。
會影響到動作的雨衣早已脫下,他身上一目了然。
“停下,林子安,快停下你的動作!”
獠牙隊長緊了緊手中的槍,大聲說道:“否則我們要開槍了!”
林子安默不作聲,仿佛沒有聽見般,飛速拔出黑色手槍,指向獠牙隊長。
他口中隨之說道:“呯!”
特戰獠牙隊長雙眼猛地瞪大,似乎想到了什么,連忙大喊道:“不要開……”
可“下要開槍”才剛說出一半,就有幾聲槍響從旁邊傳來。
噠噠噠噠噠!
一瞬間,林子安身上爆出數朵血花,眼中神色迅速退去。
黑色手槍脫落,在地上彈起兩下,本就質量不好的模型,瞬間分成兩半,露出里面的實心塑模。
撲通一聲。
林子安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獠牙隊長眼中閃過一絲憤怒,對著隊員大聲呵斥道:“你們睜大眼睛好好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
那幾名開槍的隊員動手時,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但在看到林子安手中的槍只是一把空有其形的模型后,此時又聽到隊長的呵斥,都不由自責地低下腦袋。
獠牙隊長在吼了一句后,深呼吸幾口氣,把心中的怒火壓了下來。
雖然在來到頂樓前,他有提到過這名歹徒與之前遇到的每一個都不同,但人的下意識反應遠遠超過思維。
他們之所以會開槍,說到底還是無數次作戰中,養成的肌肉記憶在操控。
獠牙隊長把護目鏡拉下,注視著倒在血泊中的林子安,神色復雜。
數秒后,他把護目鏡重新帶上,抬起一只手準備收隊:“收……”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風消了,雨停了。
上方的黑色烏云瞬間裂開一個圓形缺口。
只見一束微光順著那道缺口,形成一道細小的光柱落下,剛好把天臺上的林子安圍在其中。
一時間,竟呈現出一幅極具藝術感的畫卷。
血泊中的林子安宛若天人,不屬人間之物,充滿和諧、自然、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