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晚上還剩幾個小時,但漫天的烏云和細雨已經讓天色變得昏暗起來。
隨著參加葬禮的人逐漸散去,四塊新立起的墓碑前,只剩下賴三水、賴惜花,以及幾名西裝革履,默默打著傘的壯碩保鏢。
“花兒啊……”
賴三水看向身旁的賴惜花,眼中閃過復雜至極的神色。
此刻,賴惜花的眼睛沒有焦距,嘴角翹起一個微小的幅度,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看到這一幕,賴三水不禁回想起從調查局那邊得到的兇手資料。
兇手名叫林子安,一個兇案發生前普普通通的年輕人,半年前隨同父母一家三口在路上被撞,其母親當場死亡,其父親也在支撐了兩個多月后魂歸西處。
自那之后,林子安在幾個見不得光的高利貸處借了一筆數額不小的錢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管是以他身份注冊的銀行賬號,還是網絡賬號,都沒再使用過。
時隔半年,他第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是在七天前發生的縱火案中。
并且自始至終,他只在一個私人攝像頭中,露出了一張模糊的側臉。
調查局這幾天又經過深入調查,還發現早在幾個月前,林子安就以各種不同的造型出現在別墅區附近。
也就是說,那起縱火案并非臨時而為,而是有預謀、有計劃、有針對性的謀殺!
而就在賴三水想不通為什么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會花費幾個月時間來踩點、準備、殺他的家人時,調查局某位相熟的高層悄悄告知他一條消息。
那個半年前害得林子安父母雙亡,并且沒有任何線索的肇事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孫女賴惜花。
直到那時,賴三水才得知他的寶貝孫女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通過跟隨他多年的秘書,偷偷動用他的關系,處理了那起交通事故。
“糊涂啊!”
賴三水眼中接連閃過憤怒、痛苦,以及對自己的譴責。
不過是一起小小的交通事故,不過就是撞死人,不要說最多賠幾百萬,哪怕是幾千萬,他也賠得起。
即便為了避免被追責,花錢拉個人過來頂罪,也能輕松解決問題。
可他的寶貝孫女不知是為了省這一筆錢,還是害怕來自長輩的譴責,竟然以最壞的方式處理那起車禍。
七天前的縱火,顯然是林子安壓抑許久的報復。
處理那起車禍,并幫他孫女隱瞞的秘書,前兩天就被他調往一個閑職養老去了。
哪怕那個人是賴三水最忠誠最信任的手下,可是每當看到對方,他就仿佛看到了在大火中痛苦死去的妻子、兒子和兒媳婦等人。
至于對孫女的處罰,他還沒想好。
一方面,孫女是制造那場火災的源頭,可以說正是她造成了那起兇殺。
但另一方面,孫女又是他百年之后,龐大財產的唯一繼承人。
“或許,我應該去找幾個代孕。”
賴三水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并越發覺得可行。
他沒時間,也沒精力再去行那節奏極慢的男女之事,但有家私人醫院保存過他兒子的精子,可以用它們去繁衍后代。
看了眼還沉醉在自己世界的賴惜花,他心中暗道:“回去之后,就去預約,我的身體還沒有到不行的時候,多花點錢,再活個二十幾年,足夠新生兒長大了。”
噼里啪啦
茫茫細雨逐漸轉為豆大的雨珠,不斷滴落在地面,傳出雜亂無章,又似有節奏的聲響。
踩著一灘雨水,賴三水和賴惜花踏上一輛加長版的豪華黑色轎車,坐入寬大柔軟的后座。
滴!滴!
加長轎車駛上道路,旁邊又迅速駛來兩輛黑色轎車,一前一后把它夾在中間。
那兩輛都是保鏢的座駕。
這附近遠離市區,再加上大雨滂沱,路上幾乎看不到其他車輛。
很快,三輛車齊刷刷停在前面路口,等待紅燈閃過。
加長轎車后座,賴惜花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位于左手邊的賴三水,見他一如前幾天那般面無表情,臉上似乎凝聚著冰霜,便知趣地不敢作聲。
更不敢在這時,做她最喜歡做的事——掏出手機自拍幾張照片,配上幾句從網上抄來的精美文字,發表在網上,博得一幫肥宅的跪舔。
“那個半資仙人不錯,雖然又丑又胖又惡心,不過身為幾百萬大粉,又那么盡力的幫我宣傳,或許可以讓他成為我的第47號舔狗。”
想到這里,賴惜花嘴角微微翹起。
但很快,她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妥,這種時候可不能笑,側頭見賴三水沒有注意到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氣,看向右手邊的窗戶。
昂貴的特制玻璃,即便雨水不斷滴落在上面,也會快速滑開,讓車內的人能夠看得清外面。
只是沒有下雨時那么清晰罷了。
窗外相隔不遠處,是一座正在搭建的六層建筑,從外表來看,或許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工。
建筑外的大雨中,還有著一道黑影,略顯孤寂。
“嗯?黑影?”
賴惜花本準備一掃而過的目光,立馬定定看去,發現那并非是她的錯覺,那黑影是一個人,一個披著黑色雨衣的人。
此時此刻,對方的身體正對著她這邊,下巴幾乎抵到胸口,看不到面容。
昏暗的光線,滂沱的大雨,未完成的建筑,身披雨衣的人……
一瞬間,賴惜花想起曾和一幫閨蜜看過的恐怖片,身體頓時輕顫兩下,連忙甩去這個恐怖的聯想。
收斂心思,她重新看向雨衣人,暗自思索:“這里是離市區不遠,但也算得上偏僻,他站在這里,應該是在等車吧。”
就在這時,雨衣人冷不丁地抬起頭。
雨帽下是一張略顯蒼白的臉,泛著血絲的眼球正死死盯著一窗之隔的她,兩邊嘴角高高翹起,露出一個夸張且詭異的笑容。
“啊!!!”
賴惜花嚇得臉色一白,頓時從座位上滾落,并且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本在閉目養神的賴三水眉頭一皺,睜眼看向不成器的孫女,忍不住想出聲呵斥,但多年的涵養,讓他沒有在這個時候爆發。
他冷著臉,出聲問道:“怎么了?”
“外面……外面……”
賴惜花一臉后怕地抬起腦袋,顫顫巍巍地說道:“有鬼!”
“胡鬧!少看點亂七八糟的東西!”
賴三水忍不住冷哼一聲,但眼睛還是下意識透過右邊的車窗,看向外面。
結果只是一眼,便別讓他忘了對孫女的譴責,緊緊鎖住眉頭。
車窗外不遠處,站著一個身著雨衣的人。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對方與調查局那邊提供給他的林子安照片,有著八九分相似。
雖然不完全一樣,但那照片是半年前的,時隔半年,有點微小的差別,并不讓人意外。
而且從對方的表情來看,顯然也認得自己這輛車。
就在賴三水思考著是讓保鏢下去抓捕林子安,還是通知調查局時,就見對方的右手從雨衣下伸出。
古銅色的小臂上毫無遮攔,顯然穿得并非長袖,手中還握著一個比大拇指略大略長的“圓柱”。
“圓柱”上面,是一個鮮紅色的按鈕。
而對方的大拇指,正懸停在按鈕上方一厘米處,似乎隨時準備按下。
“那是什么?”
早年以黑道起家,經歷過不少血雨腥風的賴三水,在怔了下神后,身體立馬給腦袋發出了危機預警。
按鈕?遙控?炸彈?謀殺?
不過一個呼吸,他腦海中就瞬間閃過幾個詞,最后匯聚在一起:“那難道是遙控炸彈?!”
“炸彈安在哪?”
賴三水看著林子安直勾勾的目光,再次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測:“在我現在坐著的這輛車上……”
來不及細想,他迅速按下身旁的一個不起眼的按鈕。
這個按鈕只有一個功能,通知前面開車的司機,以及前后兩輛車上的保鏢,他有危險。
“再見!”
林子安手持遙控按鈕,看著前方的加長轎車,以及后座窗戶面色恐懼的兩人,又突然改口道:“哦,不對,是再也不見!”
他臉上帶著一抹燦爛的微笑,大拇指朝著紅色按鈕用力按下。
呼——呼——
狂風大作,吹動著大雨,也吹動著他的雨衣。
下一刻,刺眼的火光從加長轎車底下閃現。
轟隆!!!
宛若雷鳴般的爆裂聲響起,加長轎車瞬間原地起飛,隨即重重摔落在地上,車頭車尾上下翻轉,朝著林子安這邊飛速滾來。
眼看就要碰到他時,他從容不迫地向后退開一步,側過身。
幾聲巨響,加長轎車從身前翻滾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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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時,車身與林子安的鼻子相隔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
一閃而過的熾熱火光帶給他短暫的溫暖,凌厲的勁風把他的雨帽掀開,露出下面剪成短寸的頭發。
砰的一聲。
加長轎車狠狠砸到前方未完成的建筑墻面,隨即以底部朝上的姿勢掉下來,停止了翻滾。
造價高昂,防護力驚人的加長轎車,此刻已被突然的爆炸和翻滾損毀得不成樣子,車身上滿是坑坑洼洼,就連防彈玻璃也不知何時破碎掉落。
底盤還冒著火光,但在雨水的覆蓋下,越來越小。
實際上,若這是一輛普通的轎車,現在恐怕已經變成一塊無法辨認的大型廢鐵。
“董事長!”
兩輛轎車上的保鏢從爆炸中回過神來,下車想要趕過來救援,可在看到前方的林子安后,立馬停下腳步,臉上滿是警惕。
身為保鏢,他們自然要對雇主的敵人有所了解。
對于七天前,謀殺雇主家人的兇手林子安,自然也不會例外。
一名資歷頗深的保鏢,看了看面色平靜的林子安,和更遠處因爆炸而變得慘不忍睹的加長轎車,頓時臉色一變,開口說道:“抓住他,爆炸肯定是他弄的!”
霎那間,所有保鏢臉色一緊,準備沖上前去制服林子安。
保鏢也分三六九等,能讓賴三水這種省內巨富雇傭的保鏢,他們每一個人都是經驗豐富之輩,自然不會懼怕一名殺人兇手。
但才不過邁出兩步,他們就立即停下腳步,心臟跳動的速度猛地加快,額頭上甚至冒出絲絲冷汗。
混合著雨水,已分不清哪些是汗水,哪些又是雨水。
被他們認為是這起爆炸的兇手,同樣也確實是兇手的林子安,此刻正抬著一只手對著他們,手中正握著一把表面毫無光澤的黑色大口徑手槍。
徒手和槍,這根本沒有可比性。
更不用說他們還都認識那把槍,那并非威力較小,不擊中致命部位就不會致死的執法者專用手槍。而是軍隊專用的大威力大口徑手槍,不管打中人體哪一個部位,都會爆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口,非死即殘。
身為一名優秀的保鏢,即便讓他們幫雇主擋子彈,他們也不怕。
因為就算因此死亡,雇主也會給他們的家人一筆數額不菲的死亡補償金。
可現在的狀況是雇主大概率死了,而面前的兇手卻持有一把能隨時讓他們死亡的武器。
現在犧牲,恐怕真有可能白白犧牲。
“你們老板已經死了,你們也沒有必要再為他冒險,畢竟現在死了,可不一定會有賠償金。”
林子安晃了晃槍口,滿臉笑容道:“十秒之內退內,然后離開,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看著這些保鏢害怕的樣子,他心中只覺得有趣和好笑。
要是這些人知道他手中的這把槍,只是一個空有其形的模型,不知道會露出什么表情。
畢竟他之前花了半年時間都沒有弄到一把槍,現在更不可能在短短一周時間弄到一把,更何況這把還并非是一般的手槍。
保鏢們互相對視一眼,目光緊緊盯著林子安,一步一步向后慢慢退去。
上車之后,他們駕駛著兩輛車迅速離開,消失在雨幕中。
“救……救命……”
這時,一道微弱的求救聲從加長轎車中傳出。
只見破碎的車窗處,一雙滿是血水的白嫩手臂伸了出來,然后便是一個表情痛苦的網紅臉。
賴惜花,還活著。
“這都還沒死,你還真是好運啊!”
林子安來到賴惜花身前蹲下,看著對方眼中露出的恐懼,他拍了拍對方滿是血污的臉:“還記得半年多前,你醉酒制造的那起車禍嗎?”
不等回復,他又自顧自地說道:“當時,你駕駛的是一輛橘紅色的跑車,開出了遠遠超過限速的車速,三倍?四倍?五倍?還是六倍?我忘記了。”
林子安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似乎在講著什么有趣的故事:“不過,那么快的車速,還真是帥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