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沒多久就打上了飯,隨即方逸帶著眾人,隨便找了一張桌子團團而坐,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由于條件簡陋,還沒來得及制作桌椅,那些百姓們只能坐在地上吃飯,但他們對此并不在意。
當初躺在地上睡覺的日子都熬過來了,現在能有一頓飽飯吃,已經是他們從來沒敢奢望的夢境了。
只見眾百姓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說有笑,三下兩下很快便把飯食吃了個一干二凈。
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過得太久了,今日總算吃到了一頓像樣的飯菜,有的百姓甚至感觸地留下了熱淚。
方逸和陳子龍、李定國三人捧著飯碗也吃的很香,夏允彝看著面前的食物皺了皺眉,但最終也學著方逸一般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嗯,這看似粗劣的飯菜,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難吃啊。
冒辟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他家世富貴,向來都是錦衣玉食,何曾吃過這種粗劣的飲食?只是吃了一口,他便放下碗筷,不肯再吃了。
“怎么?樸庵,莫非這飯食不合你的胃口?”方逸放下手中飯碗,有些關切地問道。
冒辟疆勉強笑了笑,便皺眉說道:“師父,徒兒今日一不小心把腰扭了,而今疼得厲害,嗯,徒兒不太餓,想早點休息休息……”
方逸有些遺憾地哦了一聲,隨即便揮了揮手,“那你先去歇著吧,若是疼得厲害,就回城中找個大夫給看看,治病要緊,這邊你暫時就不用過來了。”
“好的,多謝師父的關心,徒兒這就告辭了。”冒辟疆急忙站起身來,用手捂著腰就一拐一瘸地向著遠處走去,他知道,那邊自有他家的馬車在等著接應自己。
哎,先去車上吃點飯吧,這食堂的飯菜,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口。
看著冒辟疆遠去的背影,陳子龍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師父,您只怕是上了他的當,樸庵一向身體健壯,如何會這么容易就扭了腰,他這個人啊,最是喜愛享樂,厭惡吃苦,沒準啊,過兩天他就會跟您請假,跑到京城去花天酒地了。”
方逸看了陳子龍一眼,淡淡說道:“哦,原來是這樣。”
想了一想,方逸有些無謂地搖了搖頭,“所謂人各有志,樸庵不愿意,我也不勉強他,咱們幾人齊心合力,先把這安置百姓的事情做好,才是正理。”
“師父說的是。”陳子龍點頭贊同道。
方逸隨即又捧起飯碗,大口扒拉了起來。
看著吃相香甜的方逸,夏允彝心中閃過一絲愧意。
他原本誤會方逸是貪財之人,但只看方逸今天的表現,雖然他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極為簡樸,但是在大事上花費起銀錢來,卻是一點都不吝惜,十分果斷和舍得。
僅僅今日一天,方逸就花掉了一萬多兩銀子。
夏允彝懷疑,方逸手中的四萬多兩銀子,到最后只怕剩不下幾個錢,畢竟安置萬余百姓的費用,實在是一個太過驚人的數目了。
夏允彝沉吟了一會,最終也學著方逸的樣子,端起飯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嗯,今晚的飯菜,確實很香甜啊。
片刻之后,眾人都吃完了飯。
趙寧匆匆趕來稟報,“少爺,成國公府派人來了,說是要把購買的田地退給咱們。”
成國公是大明的頂級權貴武勛,方逸聽了不敢怠慢,急忙起身,帶著夏允彝幾人迎了過去。
沒走多久方逸便看到前面不遠處聚集了一群人,為首一人長得又高又胖,衣衫華貴,就是臉頰有點腫。
“哈哈哈哈哈,方老弟請了。”高胖公子看到方逸,急忙大笑著拱手施禮。
方逸也急忙還禮。
“哈哈,在下乃是國公府嫡子朱中興,方老弟文采驚人,那首錦瑟可真是一篇絕妙好詩啊哈哈。”火把熊熊燃燒,跳躍的光芒,也掩蓋住了朱中興臉頰上的紅色。
“世子謬贊了,方某實不敢當。”方逸謙虛地說道,“不知世子前來,有何貴干?”
“哦,對了,”朱中興一拍腦門,像是剛剛想起來似的,隨即他探手入懷,便取出了厚厚一疊的地契。
“早先聽聞老弟要賣田,愚兄正好手頭有些銀兩,便買了下來,但愚兄今日才知道,原來方老弟賣田是為了賑濟這些災民,此等利國利民的善舉,我國公府自然責無旁貸,這地契還是請方老弟收下吧,至于那些銀兩,方老弟也無需歸還,就當是國公府為這些災民略盡一份綿薄之力好了。”朱中興滿面笑容地說道。
“這……,”方逸本想推辭,但一想到遂平公主曾嚴令自己把田地買回來,再說自己要安置災民,這些田地雖然不多,但也能發揮一定作用。
想到這里,方逸推辭了兩下,也就手下了朱中興手中的地契,隨即方逸便命趙寧派人去取一萬三千兩銀子,給國公府送去。
“哎呀,方老弟這樣,可就太見外了。”朱中興言不由衷地推讓著。
“哪里,哪里,方某無功不受祿,世子既已將地契退回,這銀兩,也理應完璧歸趙。”方逸說道。
朱中興點了點頭,也就不再推辭。
隨即他臉色突然一變,怒聲道:“把那個不長眼的殺才給我抬過來!”
當即就有幾名家丁抬著一架擔架走了過來,擔架上躺著一個人。
借著火把的照亮,方逸訝然看去,卻發現這人正是白日里和自己起了沖突的國公府管家。
看到是方逸,這管家頓時便痛哭流涕,“小人一時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方公子,還請方公子大人大量,原諒小人的無禮之舉吧。”
方逸定睛看去,卻發現這管家的兩條腿呈現出一種非常古怪的角度來。
看樣子是斷了。
方逸頓時也嚇了一跳,心想這國公府下手還真狠。
念及此處,方逸急忙對朱中興拱手道:“世子誤會了,在下與貴府管家雖然有所爭吵,但那都是一場誤會,還請世子萬勿介意。”
“哼,我在家聽說這殺才居然敢得罪方老弟,當即勃然大怒,便命人打折了他兩條腿,前來給方老弟賠罪。”
“既然方老弟說這是一場誤會,那我就給你一個面子,來人,把這殺才抬回去吧!”
這管家平時鞍前馬后,為國公府也沒少出力,此刻眼看方逸并沒有責怪的意思,朱中興頓時便松了一口氣。
“方老弟如今在忙什么呢?”望著方逸身后一片的火把通明,朱中興明知故問地說道。
“哦,不瞞世子,在下準備安置城外的那些災民,那里便是在下雇傭的人手,正在修建這些災民的住所。”
朱中興一臉贊賞地點了點頭,又夸贊了方逸幾句,這才以城中即將宵禁,自己不便久留的由頭,告辭離去。
望著朱中興等人遠去的身影,方逸來不及感慨什么,當即就轉身而去,準備繼續組織人手,開始夜戰。
火把一個個地點了起來,夜色之中,熊熊的火光驅散了黑暗,照在每一個百姓的臉上,“大家伙加把勁,連夜把房子蓋出來,然后咱們才能有地方休息睡覺啊,你們說是不是?”
“大家加油,先蓋好幾間房子,明天大家就可以住進去啦!”
在方逸的鼓勵下,百姓們再度喊著號子,拖著疲憊的身軀,咬著牙繼續投入到辛苦的勞作之中……
這一夜,注定無眠。
三天的時間很快便匆匆而過,宮中的太監還是每天都會準時前來一次,給方逸送來皇帝的手諭。
在眾人齊心合力的辛勤勞作下,二百多間嶄新的房屋已勝利完工,災民居住區已然初具雛形。
陣陣晨風吹來,方逸揉了揉眼,從床上坐了起來,溫暖而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楹,照在他的身上和臉上,讓他覺得暖洋洋的。
一陣深深的疲倦之感從內心深處升起,這三天來,方逸帶著陳子龍等人,幾乎是沒日沒夜地泡在工地上,而眾人的努力也帶來了豐碩的成果,按照目前的進度,四天后肯定能蓋好足夠災民們居住的房子。
方逸這幾天休息的時間很少,昨日算是睡得最早了,結果也才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深吸一口氣,方逸強打精神下了床,來到了屋子外面。
他所在的地方是一處小山坡,不遠處,李定國正手持一桿大槍,在那里舞動得虎虎生風。
這幾日來,方逸抽空教了李定國幾招岳家槍法,李定國天資聰明,領悟得很快,李定國人很勤奮,不論再苦再累,他每天都會早早起床,演練一番武藝。
看到李定國練得正是聚精會神,方逸也不想打擾他,于是便背著手,向山坡高處走去。
旁邊的木屋中傳來輕微的鼾聲,不用看,方逸也知道這聲音來自于冒辟疆,如今早已日上三竿,冒辟疆卻依舊沉睡不起,不過想一想他富家公子的身份,平時一向嬌貴,他能陪方逸留在這里,也已經相當不易了。
方逸信步來到山坡的最高處,在這里,夏允彝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全神貫注地俯視著下面熱火朝天的工地,他的身后跟著幾名隨從,隨時等待聽從他的號令。
方逸來到夏允彝身旁,輕咳了一聲。
夏允彝扭頭看到方逸,急忙站起身來。
“公子醒了?”夏允彝問道。
方逸嗯了一聲,“建造得怎么樣了?”
“從昨天開始,伙食換成了干飯,按照公子的吩咐,又買了十幾口豬給他們增加葷腥,伙食跟上去之后,百姓們干勁很足,臥子剛才來跟我說,到現在為止,已經建造好的房屋共二百七十四間,預計最多到后日,便可建成四百間屋子,可供一萬六千災民居住。”夏允彝恭謹答道。
方逸微微頷首,心中很是滿意。
看來這衣食住行中的‘住’,算是給自己解決了。